【柿子红了】

【柿子红了】

文/河水清清

秋阳高照的山坡上，大片大片的红刺亮了人的眼，也映红了人的脸颊。乡亲们拿着夹柿子的长竹竿，开着三轮车，也有人拉着架子车，再拿几个化肥袋子，浩浩荡荡来到坡底下准备夹柿子。每年的这个季节柿子就红了，每年的这个季节也是山坡上最热闹的时候。先从最下边夹起。竹竿的一头有个豁口，把豁口对准柿子跟前的细小枝干用力一拧，枝干连同柿子就一齐脱离了柿子树，再把柿子从枝干上拧下来放进袋子里，夹柿子的动作才算完成。围着树夹一圈，下面的夹完了，剩下高处的，就要轮到男人们大显身手了。他们像敏捷的猴子一样出溜溜爬上了树，把竹竿举过头顶夹上面的柿子，女人则在树底下负责拧柿子。说话声、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整个山坡都沉浸在欢畅明媚的秋光里。

院子里原来也有一棵柿子树，打我进门当媳妇的那会儿，它就长在院墙边上。硕大的根从地底下一直长在了地外面，以至于我每次从它身旁经过都能踩着露出地面并且高出地面的树根。它的根扎在土里有多深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它露出地面的根又大又粗糙，而且有好几条粗大的根络跟树干连接在一起。零四年的春天，家里要安装大门，就把原来的土院墙推倒了，在原来的院墙地址上，用红砖砌起了一面墙。由于柿子树对院墙的修建没有什么大碍，所以，就把它理所当然地保留了下来，圈在红砖院墙里边的拐角处。几年之后，柿子树被公公砍了，原因是柿子树的根太大了，把红砖院墙都屑开了一筷子宽的缝。树虽没了，可每年到这个时候，看着山坡上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枝头，看着乡亲们成群结队地前往地畔夹柿子，我都会心生一种怀念的情愫，心儿也早已被记忆牵引飞到了多年以前。

阳春三四月份的时候，柿子树跟别的树一样，枝干上就长出了黄绿黄绿的嫩芽。看惯了冬季的萧条，见多了光秃秃的各种草木，在春光明媚的春天里忽然看见树上零零星星的绿色，我的心头就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喜悦。熬过了漫漫严寒，柿子树又经过了一场冰冻三尺的考验，终于脱胎换骨着上了新装走进了春天。那嫩黄的小叶芽吸足了雨水，在阳光的亲吻下一天一个样使劲地生长。我常常站在树下向上望，哪片叶芽长大了，哪个枝干上又有了新的小生命，这些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不足为奇的季节性使然，可我却要欣喜好半天。

到了五月份，也就进入了夏天。经过了阳光与雨水的滋润，柿子树的长势既勇猛又叫人喜欢。原来嫩黄的幼芽已经长成了墨绿色的大叶子，叶子一片紧挨一片，把树干笼罩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六月初，柿子树就开花了。淡黄色的四片花瓣边缘微微卷起，把花瓣中间拼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正方形，一簇娇嫩的花蕊点缀在其中，整个柿子树上，绿的叶，黄的花，相互陪衬，相互和谐，成了巷子里院门口一道亮丽的风景。我曾经捡起过凋落了的柿子花，把它轻轻地戴在手指甲上，看被柿子花装扮好的手指头细细品玩。一阵风吹过，柿子花陆陆续续往下掉落，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而树上没落的，也都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蔫吧了。一个夏日的早上，起了床照例去柿子树下走一圈，仔细一看，不知啥时候都已经坐果了呢！几天没往树上瞅，柿子树又变成了一副新的模样了。指甲大的青柿子，每个头顶上顶着一个大草帽，密密匝匝，颜色绿的发亮。每天清晨，我都会拿起扫把清理掉落在院子里的青柿子，边扫边为这些提早败落的小东西遗憾叹息。柿子一天天长大，我也喜欢坐在树底下乘凉。吃饭的时候，拿一个小板凳，坐在板凳上听树上的知了一声接一声地叫，还有那“算黄算割”的鸟儿在树上扑棱棱地展翅高飞。天气已然有些燥热，可柿子树犹如一把撑开的绿伞，为我们撑起了一片荫凉。这枝繁叶茂的树底下，成了家里人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金秋十月，秋风送来了丝丝凉意。柿子树上的叶子渐渐由墨绿开始变红，山坡的沟沟岭岭上，一个个红彤彤的柿子宛如一个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了树干上。柿子压弯了树干的腰身，在阳光下摇曳着，向过往的行人点头问好。一阵轻微的秋风扫过，一片片树叶悠悠然飘落在了地上。

到了夹柿子的时候了。

那年深秋的一个早上，我们早早吃完了饭，准备好了夹竿、竹笼，还有袋子，准备夹柿子。公公先是站在院子里夹树下面的，我和婆婆从夹竿上取下细枝将柿子拧下来装进袋子里。下面的夹完了，公公嗖嗖上了树，找个结实牢靠点的分叉站稳，就又夹起了树上面的柿子。每夹一次，他就把夹竿从树干的缝隙里溜下来，我从夹竿的豁口处取下细枝，拧下柿子，他再把夹竿又慢慢提了上去。有时一次能夹好几个柿子，有时一次只能夹一个。如此反复多次，袋子里的柿子越来越多，树上的柿子越来越少。那年的柿子收成很好，就连吃中午饭，公公都是胡乱吧啦了两碗，撂下碗筷就又上了树。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柿子总算才夹完。只有一棵树，可树底下装满了柿子的化肥袋子足足有四个。地上掉落了好多软柿子，都被摔烂了。婆婆心疼地拾起这个看一下，是坏的，扔了，再捡起那个看一下，也是烂的，她想从摔下来的柿子里边寻找好的柿子呢，可惜树太高，凡是掉在地上的柿子，都已经摔得稀巴烂了。

第二天，门上就有吆喝收柿子的商贩。我们给家里留了点吃的，剩下的柿子，全部卖给了那个小商贩。那会儿的柿子价太低，三袋柿子才卖了几十块钱。公公拿着卖柿子的钱，从邻居木匠那里给家里买回了一辆架子车。

柿子树伐倒了，可它的根至今还留在原来的地方，我们谁都没动，谁也没去破坏它。看着几经风雨由白变成黑乎乎的木头墩墩，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它枝繁叶茂时的样子，又仿佛看见了它的身上挂满了红灿灿的红柿子，向巷子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点头含笑呢！

又是一年丰收季，又到柿子收获时。柿子红了。红了的柿子在阳光的爱抚下泛着油亮油亮的光，咬一口香甜软绵，回味无穷。家乡的沟沟岭岭上，山坡上，平地里，凡是有柿子树的地方，都是一片火红的色彩，一片丰收的景象。山洼低涧里，说话声，嬉笑打趣声不绝于耳，人们都忙于采摘柿子，乐此不疲。他们的脸上荡漾着幸福 的微笑，他们的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荡气回肠，飘向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