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可以偶而不坚强(却把青梅嗅 3)

称雄三界日期:情感随笔阅读:7279

原创 侯玲 侯玲小散文

2010年8月1 晴 星期日

酷热的炎夏里,豆子准备参加全国青少年钢琴巡演决赛,她学了三年钢琴,这次算初试锋芒。我们期待又紧张。

忙中常出错。课间玩耍时,豆子右膝盖磕得皮开肉绽,老师带她去医院缝了两针。看着腿上缠着绷带的孩子,我心疼又无奈。老师见我时万般自责,可在我内心里,对老师千恩万谢。我晕血,尤其是关于豆子的一丝半星的伤害,每次我都惊慌失措。

还是豆子沉稳,或者说小孩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刚走出医院,她走路就大大咧咧,甚至还跳跳蹦蹦。我不时呵斥她,毕竟是带着伤的腿啊。她突然立定在我面前,挑衅地说:要不要我撕开纱布,给你看看伤口。我果然就举手投降。豆子早就知道,在妈妈的眼里,伤口是世界上最残酷的真相,不仅是看不得,甚至都说不得。看着我节节败退,豆子嚣张得意地笑,她还不怀好意地指指她的下巴,我又是一阵心疼头晕。

豆子的下巴曾受过伤。豆子四岁时,亲戚在家里的一棵大树上绑了一架大大的秋千。豆子不敢,我扶着她坐上去,看她紧张又兴奋地荡秋千,我鼓励又赞扬。很快,她克服了恐惧。她也真是勇士,不一会儿就掌握技巧,一帮孩子,一架秋千,大家玩得风生水起。看得久了,我也累了。可我刚刚回屋,就听到外面一声惨叫。豆子下来时被秋千凳子嗑破了下巴,我只看一眼就知道出事了。全家人手忙脚乱,送孩子到急症室,医生消毒后说:这个伤口要缝合。只听这一句,我顿时眼前一阵黑,耳边隐隐只剩豆子凄厉的哭声。缝合后的伤口很快愈合,日子一天天过去,豆子渐渐记不得这事,可我总是心有余悸。有一段时间,我连血红的颜色都不能看。豆子嘲笑我胆子太小,我自己也百口莫辩。明明我也是坚强的,可怎么看见她的伤口就晕血?

我的母亲也抱怨我胆子太小,临阵慌乱还无主张,这哪里配当个母亲?我知道她说得极对。

豆子二岁时,她含了一块水果糖,摇摇晃晃地走着唱着,被门槛绊了一下,糖块卡在喉咙间,顿时孩子就脸涨得通红。母亲抢过去一把抱着豆子,把孩子头朝下按倒在她腿上,她用力敲打孩子的后背,又顺着喉间往外捋,反复几下,糖块从豆子喉间滑出,听到“叮当”一声,到处找水的我才心落了肚子。那个瞬间,我腿发软,手脚冰凉坐倒在地上。看着孩子活奔乱跳去玩了,母亲数落我,怎么能这样软弱,遇事自己没一点主张。后来,我咨询医生,医生说母亲采用了当时最有效的方式,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无数个夜里,我反反复复回想当时的情况,总是悔恨。还是自己太慌张,总是自己不够刚强。这些事,陆陆续续我都说给豆子听,她每听一次都有不同的问题。比如:

妈妈,晕血遗传吗?我可不要像你那样胆小。

妈妈,其实女人晕血也是很可爱的?

妈妈,难道你没有发现,你每次晕血都是旁边有人?

前面她无数次的发问我都自动忽略,唯独这一次,豆子问的话让我深思。见到她流血,我的确晕了过了去。可我不是一看到她受伤就晕过去,我总能撑着送她去医院,等到医生处理了,我才不省人事。这是不合理的啊。豆子被糖卡了时,我在奔走找水,看到问题解决后才一身冷汗,好像是看到希望了才忘了自己,那一刻,我是谁都不重要。思考这些事情,豆子和我都有点意外。

豆子试探地问我:你晕过去时是有意识的,对吗?我当然是有意识的,我能听到你的哭声,也知道有医生照顾你。可我又强调,那时真不能控制身体,全身软得像被抽空,这是一种虚脱。豆子说:我觉得你是被吓到了,不是真正的晕血,你是一种知道我安全的放松。我也说不清楚了。她心疼地摸着我的头,担心地说:小女人,我可真担心你。我瞬间就乐了,我那里就那么虚弱。

我反问豆子:你是不是我生的?她楞了一下,很快坚定地点头。鬼门关上我都能走一遭,难道我还胆小?我又问她:你提前出生,家里毫无准备,我一步一步挪到医院,没有任何药物辅助就生下你?她连连点头。这些往事,她都听过。没等我再问,她已经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最坚强的妈妈。

晕血的妈妈和顽强生了她的妈妈是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能轻易地倒下,也能坚强地支撑。

十岁的豆子坐在我的对面,我要喝下一碗浓浓的汤药。这四五年了,豆子对我天天喝药见怪不怪,可我每一次喝药她都很在意。她给我的母亲说:姥姥,每次我妈妈喝药,我都心疼得厉害。孩子一句话,听得母亲泪水涟涟,她们抱着为我喝苦药汁难过悲痛。每一次,只要豆子看着,我喝药都是大口大口,仿佛是琼浆玉露,狂饮一通。每一次我喝完药,豆子都要摸摸我的肚子,仿佛她亲手把汤药汁交待给我的身体,这样才安心。我喝完一次汤药,豆子都夸我一句:妈妈真棒!我也觉得自己就是绿林好汉,简直是天下无敌。

豆子有时也纳闷,她不懂我到底是软弱还是坚强?我肯定地说:晕血,也是能克服的,妈妈肯定能变得坚强无比。说完,我又想收回这句话,我为什么要克服晕血,难道随时准备着接受灾难吗?我这样上心下心的犹豫时,豆子已经跑远了。孩子从来不知道母亲的心有多复杂。可孩子不懂母亲的心有多复杂,这又是多么好呐。

放学回家,豆子对我说:妈妈,我允许你软弱。老师说强弓易折。我笑着说:为母则刚,我宁折不屈。她佯装捂着下巴尖声说:快,快,我磕破下巴流血了,血流成河。我剁着脚追着她打闹,她跑到钢琴边说:晕血的妈妈,我送你一首曲子。

这是一段克拉莫的练习曲。狂奔的音符挤进耳朵,似乎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很稀薄。每次听她把速度定在112拍,我的心跳就会和着曲子起伏,金属音的穿透力似乎一下子击中心脏。她的手指快得我看不清楚,上行下行她穿梭得像一阵风。疾风暴雨后,她摇头晃脑,慢弹下一首中国风曲目《山娃》,在清脆的序曲里,我看到穿着红肚兜的抓髻娃娃。这次,她处理的舒缓有度,灵动处缓慢反而有了韵味。这是她的参赛曲目,今天弹得特别悠扬。我给她一个赞许的手势,她眨巴着眼睛,骄傲地仰头问我:以前我只顾着弹快,今天,我想着慢下来。我逗她:是因为我不是评委,糊弄我?她郑重地说:强弓易折。你也不要太刚强,可以晕血,可以倒下。我看着她右腿上的伤,重重包裹的纱布下是缝的两针,这才过了一天,她就像没事人一样。我计算时间,杭州比赛后才能拆线,而那时,我们要去黄山。豆子勇敢地说:带个消毒药水你就给我拆线了,不许晕血,那个时候需要你刚强。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我能做到。

我严肃地说:母亲的刚强无人能替,哪怕是天生眩晕,也要挣扎着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豆子笑得前仰后合。她轻轻地摇头:我的妈妈,可以偶尔软弱。孩子一句话,我就卸去所有伪装。我是真实的小女人,我可以偶尔不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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