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义丨散文||叶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年一度霜叶红，赏红叶的季节又到了。
北京香山红叶，驰名天下，是因为它生在皇城边上，便身价百倍。故乡 的红叶，其规模之大，品种之多，气魄之壮，天然之美，不知要超过香山多少倍，却因生在中条山而默默无闻，让人多少有点不服气。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进步，乡村的振兴，乡村旅游越来越盛行，中条红叶也越来越驰名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老马是我多年的朋友，携妻驾车自闻喜而来，专程到垣曲赏红叶，从闻垣高速公路的中条隧道穿过，映入眼帘的便是，漫山红遍，身未到舜乡，心已被震撼。见了我就说：“中条红叶红遍中条，真是名不虚传啊！”我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看到的只是“叶”山一角呢。垣曲皆山，有山皆红，有柿子红，有山楂红，有棠梨红，有枫叶红，有黄栌红，还有许多无名红叶，正所谓万紫千红中条山。中条红叶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叫中国红。为什么叫中国红？因为这里的山山水水，曾经被无数先烈的鲜血浸染……
我们来到了民兴村。
从县城出发，沿新望公路行驶约十多公里，便到了民兴，这里是去望仙景区的必经之路，也是必看之地。新望公路经过升级改造，路况大有好转，蜿蜒曲折盘旋在崇山峻岭间，行车其中犹如一叶小舟在绿海中飘游，这种享受也是个意外收获。
民兴村口矗立着革命烈士纪念碑，碑后面是中条山抗日纪念馆，也是全国唯一的民办纪念馆，馆长杨金玉热情接待了我们。他带领我们直接去了一座孤立的小山，那里的红叶象雨后彩虹，映山红遍。走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一阵秋风吹过，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马夫人惊奇无比：“红叶还有如此清香吗！”我说：“非也，那是路边默默无闻的野菊花。”一簇簇的黄菊花无声无息的散发着浓郁清纯的芳香，令人心怡神往。马夫人感慨无比，一语双关道：“怪不得人人都爱野菊花，原来野花的确比家花香啊！”我说这里的野花随便采，采回家凉干，便是上好的纯原生态的菊花茶了。
终于登上了山顶。
棠梨叶红的发紫，叶下的棠梨让人腮涎欲滴。黄栌红叶在阳光照射下，红里透亮，好像能照进人的心里。远处田埂上的大柿树，叶子红的像燃烧的火，熟透的柿子在火光映衬下熠熠生辉。大家相互拍照留影，兴奋不已。层林尽染中，弯弯曲曲一道壕沟依稀可辨，杨馆长说，这是抗日战争时期国军和八路军为阻击日军犯垣而战斗过的战壕。啊，这就是当年举国震惊，举国悲伤，举国为耻的中条战役旧址吗？山风袭来，漫山红叶啸天呼地，当年的枪林弹雨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每当回忆起这段屈辱的历史，我们的悲愤之情就像雪崩一样飞滚万丈!
中条山的每个山头，每条河沟，每棵树，每棵草，都有讲不完的故事 。据资料记载，脚下这座孤山就是当年国军第十四集团军闫系第四十三军某营的防御阵地，七十八年前中条山战役的悲剧也是从这里开始的。一九四一年五月七日晚，日军以声西击东的方式发动突袭，西边横岑关是国军防御重点，日军的佯攻吸引了大量国军注意力，而突袭的重点是从绛县的陈村翻山越岭直奔民兴，五月八日便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国军防线，沿民兴河直插垣曲王茅镇，进而奔袭垣曲县古城，迅速控制了西滩东滩关家等黄河渡口，切断了国军南渡黄河的退路，初步实现了以民兴河为界对国军的东西两大包围圈。兵败如山倒。国军在突围中失去了统一指挥，漫无目标的从崇山峻岭间一湧而出，像决堤洪流势不可挡，在日军的机枪扫射下一片又一片的倒下。仅仅七天，廿万国军全军覆没，战死四万余人，被俘三万五千，伤者十万余人。那不是战争，而是屠杀!条条山溪血流成河，处处青山尸骨遍野。……红叶未红，便暴风骤雨一扫而光。
消息传来，举国震惊!蒋公拍案大怒日：此役乃抗战以来最大之恥辱也!从此，日军侵垣达四年又四个月。国军败走了，八路军走进了这块血染的土地，与日本鬼子苦战了四年又四个月。这支部队是一二九师的五十七团，是垣曲东山游击队，是垣曲抗日政府领导下的垣曲人民。
还是这座孤山，五十七团在这里多次伏击日军，这条陡峭的石崖峡谷，被称为八路军小路，日军多次围剿都以失败而告终。当敌人疯狂扫荡时，八路军战士在红叶掩护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敌人撤退时，八路军神出鬼没，到处伏击敌人。游击战搞的敌人筋疲力尽，损失残重。垣曲人民在血与火的历炼中战斗了四年，牺牲了四年，锻炼了四年，最终取得了胜利，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全县被日军屠杀的群众六千多人，有366名烈士牺牲在抗日第一线，涌现一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一九四二年某日，太岳军区某部在历山三里腰与日军遭遇，八路军利用山高林密的地理优势，边打边向十里坡撤退，一位老红军叫蒋文谟，参加过长征，身经百战，第五次负伤在历山十里坡。一颗子弹打断了他的左腿，急战在密林中进行，他和战友失去了联系，在树丛中昏迷了两天。第三天他被山风吹醒，在极度饥渴难耐的情况下，他决心爬也要爬回部队。他用尽全身力气靠着一棵小树坐起来，努力的辩别方向，突然，一团火焰出现在眼前，不远处有一棵红彤彤的柿子树，红彤彤的柿子掛在红彤彤的叶子下，他兴奋异常，咬紧牙关向那棵柿子树爬去，他拖着那条被打断的腿，一米一米的爬，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终于爬到了柿子树下，一阵天旋地转，他又昏迷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山风又一次把他唤醒，他仰望天空，发现柿子树上有只猴子在征征的看着他，令他大喜过望，因为常年在历山打游击，听老乡讲过很多猴子模仿人的故事。他摸了一块石籽向树上打去，果然，猴子摘了颗柿子向他砸来，如此这般，他得到了四颗柿子。尽管柿子很涩，但终于让他活了下来。后来，他被乡亲们发现并送回了部队。这位老红军是湖南省常德市石门县人，解放后他转业回到了家乡，默默无闻九十而终。这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是垣曲籍央视夕阳红栏目记者霍东跃先生采访到的。
山顶上有个观景台，是仿照当年八路军的嘹望塔搭建的，站在台上，环顾四周，远处群山巍峨，层林尽染，近看清流碧水，源远流长。真是江山多娇，令无数英雄竟折腰！
下山了，我们参观了中条山抗日纪念馆，拜谒了烈士陵园。不知什么时候，老马夫妇不声不响的采集了红叶和野菊花，并把它们编成了花圈，我们共同把花圈敬献在烈士纪念碑前，以寄托我们的哀思。
红叶是会凋谢的，红叶也会褪色的，但它化作春泥，回归自然 ，来年的叶子更红，色泽更艳。红叶不忘来时路，一枯一荣年复年。愿我们的红色江山像青山不老，幸福 生活 如红叶永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