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庙岭到北京(散文)| 李虎山

Don't read the forgotten. -日期:散文随笔阅读:3815

文/李虎山

庙岭,地处秦岭怀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三四十年前,很少有人知道。庙岭以外的年轻女子,听到庙岭的名字,不是撅嘴,就是瞪眼睛,或者是摇头吐舌头。

为什么?因为庙岭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地方,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路如鞋带宽,人穷少吃喝。庙岭以外的待嫁女子,更是听不得庙岭的名字,待嫁的人家,听说庙岭有人到家里提亲,不是关了门,就是一脸清冷的哄庙岭的媒婆,说自己的女儿已经有了婆家。没有办法,庙岭的婚配,形成了“自产自销”,大姑娘不对外,外女子不进来。

庙岭人没有想到,山野的生活 ,也会迎来信息化时代。有了信息化,庙岭和过去告别了,想知道庙岭的人,从手机上就能找到。如果开车去庙岭,“高德”会安排一个声音纯净的女子,连你的面也不见,会把你引到富有诗意的庙岭。

庙岭很遥远,也很闭塞。除了山外鹿池川一带,没有娶上媳妇的小伙,心中老挂念着庙岭,别人很少光顾庙岭,这什么山外的小伙总挂记庙岭,因为庙岭出美女。

山外小伙经济不宽裕,他们就想着,从大山里穷地方娶媳妇彩礼少,而庙岭的女娃,不想再爬山,不想让扁担将自己苗条的身材,杨柳细腰,压成水桶或文件袋,就是彩礼少,也想着早日逃出山门,嫁到前川去。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山外人眼里的庙岭,和庙岭人眼中的庙岭是有区别的。用今天的话说,庙岭,在山外人眼里,是丑陋的,难看的,遥远的。而庙岭在庙岭人心中,是美丽的,有温度的,是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住处不嫌坡坡陡,庙岭的代代人,常以此话宽慰自己。

山外人为什么不稀罕庙岭,问题出在交通上。庙岭居深山,路不通,要出山,先要翻庙岭,出郭沟,再行走十里山路,到山口,之后,才能看到洋洋十里宽宽展展的鹿池川。

四十多年前,我在鹿池川上初中,周日下午三四点,从庙岭出发,一路走走停停,到鹿池川,天就黑定了,有月亮的夜晚,月亮会陪伴一些行程。那时候,学校的制度很仁慈,每到周六,下午不安排课,十二点吃过午饭,山里娃就可以回家,校长担心着路途遥远,怕太晚上,山野的野兽会伤害学生。

高中毕业后,有幸去北京当兵,到了探亲的日子,从北京城回到庙岭,前后得三天到四天时间。从庙岭往北京去,要的时间更长:第一天,从庙岭走到鹿池川,得半天时间,从鹿池川,走到县城,也是半天时间,到了县城,找地方住下;第二天,天不明,被县城挂在看不见地方的大喇叭哇啦哇啦的叫醒,于漆黑的冷风中,到城西车站排队,县城开往西安的车是有数的,每天只有三辆敞篷车,运气好的,当天可挤上大棚卡车,在秦岭的寒风中,于天黑前,摇晃到西安火车站,若运气不济,第一天坐不上车,得第二天走,如此,两天时间,就没有了;到了西安,火车票又是问题,火车的次数同样有限,有时,当天可以买到次日去北京的车票,有时得等两到三天,虽然手头有现役军人证,那个红皮本本,往往换回的是窗口售票员,实在没有办法,对不起呀的回答。就算第三日能坐上去北京的火车,无论经太原,还是过郑州,24小时的行程,谁也无法更改,司机助理,搭煤的双臂抡得再欢,火车的速度不在他手中掌握。

三天,从庙岭到北京,算是幸运者,运气差的,四天五天也有。曾经历过,五天时间,从庙岭到北京的行程。部队首长给了警告,首长是天津人,他说他不信,不到两千五百里路,有火车、有汽车,还要五天时间,此行为,沾污了卫戍部队雷厉风行的作风。

另一个首长则力争取消那个警告,他对天津首长说,你们平原上的人,那知道山区的路途有多难走。帮我的首长,老家在山东的沂蒙山区,他知道山区的交通有多艰难。

1983年,从北京回到庙岭,有幸担任了家长的乡长,二十来岁年纪,思想单纯,想着,上苍给了机会,一定要修山里的路。心中那个上苍,就是党组织。为了要钱修路,耍起小孩子脾气,睡在交通局长办公室,局长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一连几天,气得局长没有办法,把我的行为告诉了县长。县长发话召见,同僚担心,劝我不要再闹了。好在,在北京时,跟随过小首长,也见过大首长,心理素质练出来了,对县长召见,并没有多少惧怕,想着,最坏的结局,不再担任乡长罢了,还能怎样。

县长是西安城芯芯人,家住钟楼附近,对山区很有感情,对建设山区有很多想法。见面后,县长当着交通局长的面,拍着我的肩膀,直夸,是个人才。他对局长说,改变山区面貌,就要这样的人才。无奈,交通局长当场答应,想办法,一定想办法。交通局长的办法,还没有想好,我被调往山外平川地区的景村镇担任了副镇长。

一年后,绕道从鹿池川往庙岭走,自己下线定桩的山路,竟然能开车进山了。

车路并没有通到庙岭,要从庙岭走到新修的宽展的路上,还得步行两公里,要翻赿一座小山。

九十年代初,到西安工作,当时有个想法,能不能从大地方,想办法弄到钱,修庙岭的山路,使庙岭的羊肠小道,能与那条宽展的山路对接。

1997年夏天,庙岭人安装了第一部电话,香港回归的那天下午,办公室电话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她兴奋的告诉我,庙岭人,把路修通了,你再回来,车能开到咱家屋檐下。那天夜里,一夜未入睡,想着,路,能通达庙岭,是历史的突破。

二十年后的2017年秋天,再次回到庙岭,发现,路全铺了水泥,站在庙岭头上看路,路像一条白色的飘带,浮在山沟,很是美妙,意味盎然。

也是那次,侄儿要去北京上班。次日清早,开车从庙岭出发,过鹿池川,经洛南县城,再到西安,前后不到两个小时。下午,刚坐到办公室,侄儿用北京的电话告诉我,他也到办公室了。问他,坐什么车,那么快。他声音宏亮的说,高铁呀。

算了一下,从庙岭,经西安,到北京,侄儿用了大约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与自己当年的三天和五天,自然 是不能同日而语。

回到庙岭,一些老人,经常问我,你说说看,庙岭这些年来,最大的变化是啥。我常常是笑而不答。他们自己会一脸笑意说,路,实在是太方便了,庙岭人把路落下了,谁也拿不走,移不动。

是呀,庙岭的路,是庙岭人的,谁能拿走呢。

作者简介:李虎山,洛南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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