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幸福仍离别

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短暂幸福 仍离别

日夜思念 ，翘首以盼，终于，盼回妈妈。日子似乎陡然进入原本该有的频道，她们恢复小女孩该有的模样，过着属于她们幸福快乐 ，无忧无虑，若躺在云端般的童年生活 。

妈妈回来的时候，正值春节，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接踵而至，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平时过惯了苦日子的小叶突然有点不适应，战战兢兢，望着唾手可得的幸福，竟有些不知所措，如履薄冰，抑或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变得无所适从。

生活好像从地狱飞到了天堂，在天堂云雾缭绕，春暖花开的情境里，她几乎忘了冬的寒冷；可是，依稀地，恍惚中，她还能窥探到不远处的寒冷在向她招手，那些曾经烙印在心的记忆，一直在提醒她：痛苦曾经存在，而且在将来的日子里，跃跃欲试，等着你。

因为一个学期的缺席而导致的愧疚，小叶妈妈竭尽全力给予她们曾经缺失的母爱和关怀，甚至，曾经那些属于小叶和姐姐的家务事，妈妈都如数揽入自己怀中，不让她们动手。

“你们两个趁妈妈在家的时光，吃好，玩好；等妈妈走了，你们又要开始自力更生，这些家务事想推脱也没人可以帮忙了！”每一次，小叶和姐姐抢着做什么，那都是她们早已熟悉，镌刻在每个日常生活里的小事情，可是，妈妈都不让她们做。

每一个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即使是灰姑娘，也渴望穿上漂亮裙子，精美水晶鞋，去参加王子的舞会。贫穷如小叶这般的女孩，并没有奢望漂亮裙子，精美水晶鞋，对王子的舞会也不稀罕，相比于这些，她更加渴盼母亲的关怀和爱，渴盼妈妈在身边。

妈妈在身边，即使没有漂亮的衣服，精美的水晶鞋，拥有魔法的南瓜灯，但她觉得自己就是公主，妈妈眼中的公主，她每天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以前不懂得，现在，她深刻体会。

“过完年我又要走了。”每一次，在小叶开心 地捧腹大笑，忘乎所以的时候，冷不丁，妈妈本应该布满笑容的脸上，突然笼罩一层愁云，厚重地，堆积着，无形地压在小叶身上。

围绕在她们身旁的空气瞬间凝固，那些欢乐和笑容也瞬间凝固。为什么刚到达又要离开，仿佛唾手得到的幸福眨眼间被人夺走。小叶低垂眼睑，拿在手里的苹果吃了一半，瞬间没了滋味，好像那些快乐从来不曾来过，就算来过，也不曾真实。

如果，从来不曾来过，她还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即将到来的困苦生活；如果从来没有来过，她根本区分不出，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幸福。

因为曾经到达，哪怕再远离，关于那些幸福的因子潜藏于心。有了这些幸福因子，也许，又能撑一个学期，几个月，妈妈再次回来的时刻。

尽管，她们十分不舍，但一想到妈妈给她们带回来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新的衣服，那些曾经她们都不敢妄想的物品，现在都摆在面前；还有那些在梦里徜徉的幸福生活，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暂时的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暂时的艰苦生活，也只是为幸福团聚的将来做铺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很多道理，哪怕没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也在点滴生活里，潜移默化地流淌到人的心。

小叶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再辛苦一年，坚持一年，熬过一年，或许，幸福的日子就会来临，悄悄来临。

妈妈何尝不是这样的理念，再跟女儿分离一年，在外面打拼一年，艰苦一年，奋斗一年，或许，以后的生活不会像曾经那般捉襟见肘，步履维艰。

妈妈在家的日子，除了享受美好，享受关怀，小叶时不时也会向妈妈诉说，她跟姐姐在家的困苦生活，哪怕小叶不主动说，妈妈也会饶有兴趣地打听，询问。

“很艰苦，但都熬过来了，现在回过头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有妈妈在，我们早就忘了曾经的痛苦。”那些眼泪，那些伤痛，似乎真的随着妈妈的降临，而消失不见，以至，妈妈问起的时候，小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妈妈循循善诱之下，小叶和姐姐断断续续把她们在家所遭受的挫折、伤痛，轻描淡写的告诉了妈妈：因为要煮饭，而拼命赶回家；因为要拾柴，连作业都没时间做；因为饭不够，菜不够，她们要分着吃，每一粒饭，每一颗菜都锱铢必较，继而大打出手……

说着，说着，那些已经忘却的往事又回到眼前，变得鲜活，好像就在昨天，那些关于往事的伤痛也历历在目，鲜血淋漓。不知不觉，眼睛红了，眼泪“吧啦吧啦”往下掉，曾经想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伤痛却又恢复到十分详尽、清晰，能呈现每一个细节。

说的人，伤心至极，眼泪直流；听得人，感同身受，泪眼婆娑。

“也许，把你们留在家里，自力更生，是一项超出你们年龄范围的任务。”良久，妈妈才抬起头来，两个眼睛都变得红肿。

“我得想想办法！”妈妈自言自语道。

“有什么办法呢？”小叶跟着发了愁。谁愿意接收两个不到十岁的女孩，犹如两个烫手的山芋，避之不及。

之前托付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反而，每一个人都不敢“领把”，毕竟，带小孩是一项具有不确定性风险的职业。接手了，就代表责任，而且责任重大。

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拜托那么多人，着实没什么效果，还不如找一个固定的人选，按月给人家付工资，说不定，结果会好很多，至少不会出现，互相推诿，互相观看的局面。

这个办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首先，这个人选是谁呢？这可不是你想让谁，谁就能帮这个忙，这不仅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也害得你信得过的她，她也信得过你，若没有血缘关系或宗族关系，还真没人愿意领这个“把”。

在村子里，爷爷、伯父伯母，算是她们最亲近的人；显然，爷爷不可能领这个“包袱”，他自己常年不在家，又怎么可以照顾两个年幼的孙女；伯父伯母，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伯父家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而伯母跟她妈妈的关系还没有完全舒缓，让妈妈去求伯母，大概是比让她们自力更生还要艰难的事；最亲近的人显然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稍微亲近的，有大奶奶，饭奶奶。大奶奶，自己倒有孙子，但儿媳妇跟她关系不好，不让她带孙子，她暂时属于比较清闲的角色；饭奶奶，虽然跟她们没什么亲属关系，但跟小叶妈妈关系极好，平时也常常帮忙，互相照料，简直如同亲奶奶，但饭奶奶自己儿孙也很多，平时都照看不过来，更别说，要帮别人带孩子，心思肯定没法拴在两个孩子身上。

问来问去，找来找去，最后，妈妈的目标还是锁定在大奶奶身上。大奶奶起初并没有同意，妈妈说了不少好话，给了不少礼物，大奶奶才渐渐动摇，一方面也觉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另一方面，看到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照应，也着实可怜，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小叶妈妈的请求。

一切都安排妥当，妈妈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能在身边日夜陪伴，能给你们找一个可靠的人照顾和帮衬你们，这也是我能做得最大的努力，最接近理想的安排，妈妈的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快乐的日子总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达终点。

年过完了，快开学了，妈妈也要离开了。

“妈妈，放暑假的时候，你就会回来吗？”临行之时，小叶依偎在妈妈身旁，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离开。

“当然回来，我不回来，谁给你交学费啊！”妈妈笑着安慰。

“好吧！”小叶失落地低下头，眼泪“哗”地往下流。

曾经不知离别是何物，只不过像走访亲戚一般，出去一个上午，一个下午，最多，留宿一个晚上，第二天也赶回到自己身边。如今，体验过离别的滋味，再也不像曾经那般，傻呵呵地乐，傻呵呵地以为接下来的日子没有管束，可以活得自由自在，飞上天。

因为懂得，所以难过，伤心，失落。

免不了千叮咛万嘱咐，免不了恋恋不舍，依依惜别，离别的钟声敲响，再强烈的不舍也系不住将要前行的走步。

妈妈带着弟弟上了绝尘而去的汽车，小叶和姐姐的身后留在一段长久的空白，从今以后，她们又得面对相依为命的生活。

姐姐的眼神似乎告诉她这句话，而她的眼神，也默默地认可了这句话。

走吧，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磨难，不，我们已经长大一岁，也有自力更生的经验，日子应该一天比一天好！

小叶拉着姐姐的手，坚定地，坦然地，往家走去！

彦子

2018年4月27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