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心念| 最好的礼物

原创： 墨安 墨上尘事

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浪费时间慢慢喝茶，浪费时间慢慢走，浪费时间慢慢变老。

——林清玄

正月十六，是我的生日。

按照习俗，过年是指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所以，我一直觉得生在正月十六这一天真好，可以过完年后再接着多热闹一天。

以前，只要在老家，妈妈总是要在早晨给我煮两个鸡蛋，叮嘱我要将剥下的蛋壳收好，撒进河沟里，让水冲走。

都过了四十几个生日了，我却一直没明白，为什么要将蛋壳撒进河沟里，让水冲走。之前，我肯定是问过妈妈的，妈妈肯定也告诉过我答案，可惜我没记住。

这个生日想再问时，妈妈却不在了。更痛心的是，这个生日和以后的生日，我都再也吃不到妈妈煮的鸡蛋，再也听不到她的叮嘱……

生日是要快乐 的，可我，却泪流满面。

生日的前一天，是元宵节。我所在的川西坝子有一个叫马井的小镇，每年这一天都要举办热闹而喜庆的元宵会。

资料上说，马井元宵会起源于清朝乾隆年间，是川西地区极具影响力的民俗活动，原称“品仙台”、“赛宝会”，几百年间一直没有间断过。一家日报的副刊编辑正月初三就找到我说：正月十五那天你去一趟马井，拍一些照片，写一篇散文。

作为一个写作者，最欣慰的是，莫过于写出的文稿有刊物发表。而能被编辑约稿，更是一件快乐甚至骄傲的事。然而，马井镇距我居住的小区还不足十公里，正月十五这一天，我竟然生不出一丁点要出门的心思和欲望。

是的，心性懒了，连给自己泡一杯钟爱的“飘雪”，都嫌烧水麻烦。

终是给编辑打去电话，撒谎说：我还在成都，没回什邡，这次马井元宵会的照片和稿子交不出了……

编辑是熟人，知道我的情况，回话客气宽容：理解，知道你还没走出伤痛，就在成都多玩几天，调整一下心情 吧。

成都，我有朋友，是可以多玩几天的。

就像正月十二送女儿回成都她妈妈家时，我就约了朋友见面。

朋友请我和女儿到清水河大桥旁，浣花溪畔，那家名叫“韩坊”的韩国人开的料理店吃烤肉。她和女儿边吃边聊显得愉悦亲近，而我却负了她的盛情，挑剔说，味道不咋地，而且菜品还死贵。荤菜就不说了，单是那个奇形怪状盘子不像盘子碗不像碗的餐具里装的几片生菜叶就要18元，心疼得我直接就发了牢骚：花两元钱去菜市场，可以买一大把生菜呢。

朋友撇嘴，调侃：果真是土包子。你在菜市场能感受到这样的异国情调吗？出来吃饭，就是要享受和家里不一样的感觉......

她“批判”得我缄默无语，女儿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曾经，我也是情调过的。坐在烛光前，像小时候吃水果糖一样，轻轻浅浅地将一杯小小的咖啡舔尝半天。我也高雅过，与人坐在剧院里瞌睡兮兮却还要正襟危坐地洗耳恭听不知道唱了些啥的歌剧……为情调和氛围买单，曾经我也以为很潇洒很浪漫。许是经历多了，许是渐渐老了，我越来越追求简单务实。出门在外，我多是去小店点一碗面，或者去烧菜馆要一份土豆烧排骨，再奢侈点，也至多添一份三鲜汤。这不仅是实惠，更是合胃。

在寻常日子里，又没啥特别的意义，吃一顿饭，就花好几百元，而且就算是“正宗的韩国风味”，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这不是浪费是啥？

我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地方菜，始终认为最好吃的还是咱们的四川菜，尤其是四川家常菜。

我就是这么一个土包子。但我不觉得这很丢人。

把女儿送回她妈妈家后，我和朋友坐在同一辆62路公交车上。我订的客房在新城市广场，而她的家还在后几站。

我和她挥手告别，先下车后，望着载着她远去的62路公交车，突然伤感 地蹲在地上。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被遗忘，被抛弃了。就像十多年前，也是在这个城市，一样的迷茫，孤独。

成都，是一座容易发生故事 的城市，我该如何寻到一个故事，做一次主角？

分手前，朋友送了我生日礼物：一台榨汁机，一个电子血压仪，还有几样营养品。她说：不要老熬夜，不要太拼命。不年轻了，要隔三差五测测自己的血压和心率，要习惯吃水果……遇到合适的女人再成个家吧。朋友再好，总是不能给你家的感觉和温馨……

她的话，让我又想起妈妈。

以前，妈妈就常念叨，要我多考虑个人问题，老了好有个相互照应。

那时，我真不觉得一个人有多孤独，反而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好逍遥。

可是，妈妈去世后，我发现自己突然老了很多，特别感觉孤单。

是的，该找一个人一起终老了。和她一起去菜市场，为一颗白菜讨价还价半天，为少给了几毛钱，临走还顺走两根葱而欢笑；和她一起进厨房，她切菜，我炒菜。饭菜端上桌了，一个喝酒，一个喝汤；我写作的时候，她看电视。一起散步的时候，我给她念我写的故事，她给我讲电视里的剧情……

二月里，已立春。但春寒料峭。

冷，不可怕。心若怀春，身便暖了。

这个生日，妈妈不在了，我会自己煮两个鸡蛋吃，把蛋壳收好，撒进河沟里，让河水冲走。

至于生日礼物，我想，没有什么比收获一份真挚的友情，比收获一份甜美的爱情 ，更让人快乐了吧？

对，就这样祝福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