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心念|大寒·小暖·光阴

原创： 水百合 墨上尘事

留一份寂寞给生命，让生命可以开阔。

而我们今天希望，用繁忙驱散寂寞，让寂寞不留心间。

——于丹 《于丹庄子心得》

大寒将至，老黄历从来不骗人，一年中最冷的时日也来了。小丫也开启了她的寒假模式：宅在家里，睡觉吃零食看电视。过着她认为的神仙日子。

是呀，孩子们放假了，成了宅小孩，或许,他们已然习惯了没有玩伴的童年。

忽就想起了我的童年，一到放寒假，一个村子的孩子们不约而同齐溜溜地聚集在一起，过家家，跳绳，扔沙包，玩大本营。像一群没人管的野孩子。父母 们也只是在天黑孩子还未归时才着急寻来，那个年代没有人贩子，没有车水马龙，大人们自然 不必像如今这般惶恐孩子们的安危。

每年的腊月初八往后，家家就陆陆续续开始蒸馒头蒸年糕了，好不容易挨着顺序才把那蒸馒头的蒸笼轮到我们家。馒头基本都是夜里蒸，白天大人们要下地干活。于是，天寒地冻的冬夜，我和哥哥异常亢奋，眼睛睁得晶亮，没有半点困意。只早早准备好洋红和戳子，待馒头一落笼，大人们吆喝着：“嘿，嘿，嘿，小鬼们走开，小心烫啊！”我和哥，还有我姨弟弟，我们像小跟屁虫似的跟着蒸笼走。等馒头一个个摆在竹帘上，我们就像一个个神圣的化妆师，整装待发，无比庄严地端着盛满洋红的盘子，在一个个馒头美人的额上，小心翼翼地轻点上一颗颗红红的美人痣。尔后，相互比较着谁的美人痣点得最好看，谁的最难看......

那时家里是真穷啊，过年时也有土豪的人家，便会杀一头猪过年来吃。我们家没达到这级别，猪自然是要给屠夫收了去换银两的，用来添置新衣服，买几斤肉，再把欠下一年的债还掉。

小时候平时是没有多少肉吃的，母亲是聪慧能干的女人。于是，便想着法儿让我们的日子过得不寡淡。时不时的去镇上的集市里买一大块的板油肉，然后，回来熬猪油。

每每熬猪油时，我和哥哥总是围着母亲的灶台，那时的猪没吃什么激素饲料，因此，熬出的油，那叫一个香啊！印象中，哥哥每到冬天，总有流不完的鼻涕，于是，猪油的香味一熏，总瞥见他用舌头往上舔流出的鼻涕。我总是不屑地白他好几眼，心里骂道：怂样儿，看把你馋成这样......

我总是乖乖地看着母亲熬猪油，不吵不闹，安安静静。母亲看在眼里。只上上下下忙碌着，一会儿添柴火，一会到灶台翻炒几下。

我小声说着：“阿妈，我来帮你添柴火，你只管炒。可好？”

母亲不允，“小孩子家，快过年的，烫着可咋办。”母亲眼见着一块块白花花的板油熬得差不多了，便用食指和拇指快速地从锅里捻起一块油渣，我一不做二不休，赶紧地把小嘴凑了上去，就这样，一块香呲呲的油渣到了我的嘴里。呵呵，在吃的方面，我打小就无师自通，而且还和母亲默契十足，暗藏着吃货的潜能。母亲看着我那副满足的小模样，总是咧着嘴，笑了又笑。

于是，我的童年，虽然日子俭朴，却从未觉寡淡。有了板油的人生 ，那是相当的幸福 了！

冬日的午后，放学回来，母亲会把面条端上来，我们就着暖暖的太阳吃面条，有时迟迟不见母亲把那一碗熬好的猪油端出来。我和哥便嚷着。“阿妈，猪油，猪油！”于是，阿妈嗔怪地说看着我们，把凝结的猪油用筷子挑一大块放于我们碗里，看着猪油在面条里慢慢融化，一根根面条像被镀了一层金，油光发亮。太阳底下，只听见我和哥嗖嗖地吸面条的声音。现在想来，那声音，在阿妈眼里，是不是就是她心中幸福花开的声音呢？

那些年，我们还吃过蜜蜂屁股里的蜜，吃过油菜花芯，拔过一根根毛草，跟着爆米花的老爷爷走好几户，爬到树上采桑葚，把嘴巴吃得像吸血鬼那样紫红。这便是那些年，我朴素时光里最简单的快乐 。此刻回望，却是最奢侈的快乐啊。

如今，我和哥都长大成家了，我们的孩子也已到了我们当年吃猪油的年纪了。我带着丫头吃着重庆火锅，港式茶餐，日本料理，韩国烧烤。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童年猪油拌饭的味道来。我问丫头，这些美食好吃不。丫头一个劲的点头，我说，其实呀，都没有猪油拌饭好吃。丫头满脸狐疑，问为什么，说她也想吃猪油拌饭。我摸摸丫头的头，望向远方，霓虹闪烁，不再答，只轻轻笑了......

那年的天蓝得无法形容，狗尾巴花开得正艳，我们的日子过得澄澈自由。我们的时光里，不知寂寞为何物。

如今，长大了，欲望也就多了。我们总是在寻找，寻找所谓的遥远的幸福，而漠视身边已拥着的幸福。我们总在不断地肯定继而否定中蹒跚而行，步履越来越沧桑，眼睛越来越浑浊，心情 亦越来越迷茫。于是，我们痛苦，我们挣扎。直到万水千山走遍，直至身心千疮百孔，才恍然，我们起初抱着一颗初心，走在各自朝圣的路上，追逐着幸福，谁曾想，却把初心弄丢，离最初的本真越来越遥远。贪恋多了，心思多了，烦恼也就自然多了。

春节的脚步声款款而来了，塞北，漫天飞雪了吧，而江南，也已是腊梅成欢。这日子，仔细打量，亦处处是好光阴。

而腊月出生的我，还是痴情地等待一场冬雪的来临，好把她，写进我的诗行。往后的岁月，删繁就简，只留有那份猪油拌饭的简静快乐，在岁月的河畔缓缓前行。

你看，不久的一天，小桃开得正红，我将一路涉香而来，春衫落红去。陌上，你若恰巧与我擦肩而过，不要问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互相莞尔一笑，温暖路过彼此，足矣。

村上春树曾说，“希望你下辈子不要改名，这样我会好找你一点。”

那么，下辈子我一定不改名，好让阿妈找到我，好让小丫找到我，好让爱我的人找到我。你也可以来寻我，这辈子，我们相欢，下辈子也不倦怠。

我的名字叫，小暖。

作者简介：

水百合，南方女子，一朵自由行走在文字里的清水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