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与麻迷大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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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与麻迷大妈

作者|雨夜无声

麻迷大妈是二爷的儿媳妇,比二爷小18岁,是二爷独苗儿子狗蛋的媳妇,二婆生了大伯狗蛋后死于大出血。二爷既当妈又当爹把大伯拉扯大,并给他结婚娶妻,二爷做梦都想让大伯给他生个大胖孙子,让他早点享受天伦之乐。

可惜的是,狗蛋大伯和麻迷大妈结婚不到一个月,就被抓壮丁的拉去当兵了,一去就杳无音信。

狗蛋大伯长的啥样,我没见过。

记忆中的二爷一头白发,佝偻着背,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做两顿饭,伺候瘫睡在炕上的麻迷大妈。晌午提着尿壶倒一次尿,然后一个人一整天地坐在堂屋那张八仙桌旁抽烟,八仙桌是二爷家里唯一一件像样的家具。

麻迷大妈也是一头白发,因为瘫了,下不了炕,生活 没法自理,也没人给她端水洗漱,眼睛永远被眼角屎糊着,好像永远都没睁开过。她的嘴瘪而突,经常爬在炕前的窗子上说婆烦骂人,所以大家叫她“麻迷”。

二爷的屋子不大,小小两间,一个屋子既做堂屋也做灶房,一根三根柜和一张八仙桌占了堂屋的三分之二,门口盘着锅灶,八仙桌既当饭桌也当切菜擀面用的案桌。另一间屋子自然 而然的就是卧室。我永远都没进过二爷家门,只是从门外看到这一切。

二爷脾气古怪,不爱说话,更重要的是因为麻迷大妈是个瘫子,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吃喝拉撒都在那席大一点的炕上。二爷一个男人伺候麻迷大妈,屋子弄得乱七八糟,臭气熏天,谁也不愿意进去。

二爷家的自留地和饲料地由二伯家耕种,粮食是由二伯家里提供,二爷家的体力活基本上都由二伯承担,因为二伯是二爷的邻居,也是二爷的亲侄儿。二伯身体强壮,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二妈又吃苦能干,二伯和二妈是我们队上挣工分最多,也是分粮最多的家庭。

小时的我有很多疑惑,往往仰起头,睁着天真的双眼问妈妈:二爷和麻迷大妈是不是两口子?是两口子那咋把一个叫爷,一个叫大妈呢?如果不是两口子,他们咋住在一个屋子睡在一个炕上呢?

每当我问起这个问题,妈妈的脸就会阴沉下来,没好气的对我说:谁说你二爷和你麻迷大妈睡一个炕?你麻迷大妈的炕后给你二爷隔了一个房子支了一张床。小孩懂得啥,以后不许胡说,再胡说小心撕烂你的嘴,去,出去玩去。

我麻迷大妈的炕后没有房子,我明明看到,妈妈为啥骗我说给二爷隔了一个房子支了一张床?

这个疑问困惑我好多年,问小孩,小孩都不懂,问大人,他们一个个只是暧昧的笑,笑完之后撂下一句让我更加困惑的话:回去问你大人,看你们王家大户咋出了那么败坏门风的事。

当然我问村里人关于二爷和麻迷大妈的事,吃了闭门羹后,不敢再给大人提起。

后来二爷去世,二爷去世前把二伯二妈,还有我父母 叫到二伯家,说是商量麻迷大妈养老的事。

麻迷大妈有个女儿,虽然是我堂姐,但她的年龄和我父母差不多大。从我记得事她就嫁出门,而且年轻轻就死了丈夫,一个人拉扯四个娃,日子过得很清苦。堂姐没太回过娘家,说是没脸进我们这个村子。

有人说,堂姐是遗腹子,也有人说,堂姐是二爷和麻迷大妈所生。堂姐到底是谁的女儿,对于堂姐来说,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知道:自己的父亲 被拉壮丁当兵一去不复回,是爷爷和母亲把她养大。至于我的那些疑惑,估计堂姐心知肚明,只是难以启齿罢了。

所以在商量麻迷大妈的养老问题上,堂姐坚决不答应二爷,拒绝回来继承麻迷大妈的遗产为麻迷大妈养老送终。她哭着告诉二爷:

你们长辈人干的丢人事还嫌不够?还要让我再在别人的唾沫星子下生活?你们知道不知道我是怎样长大的?忍受多少人的白眼和戏谑?我不稀罕那两间烂土房,也不稀罕那些破家具,只要我活的有尊严,在人面前能抬起头,就是穷我也高兴,我是永远不想再进咱们村,当别人的笑料。

堂姐的这番话,气得二爷噎了半天喘不过气,随之就是一声接一声的咳嗽打嗝。麻迷大妈睡在炕上一个劲骂堂姐没良心,二爷朝麻迷大妈大吼到:不要怪罪娃,娃不明事理,也是受害者。

堂姐被麻迷大妈骂后,一个劲的哭,而且哭的很伤心。谁都不知道,堂姐是为自己所受的委屈和凌辱哭?还是为她年级轻轻就死去了丈夫的悲惨命运哭?抑或还是为她徒有虚名的没见过面的父亲哭?无论二爷和麻迷大妈怎么劝说堂姐,堂姐就是不答应回村继承麻迷大妈的财产并为麻迷大妈养老送终。

二爷看堂姐哭的泪如小溪,扯着瘦长的脖子,一声接一声的喘着粗气,浑身像筛糠一样剧烈颤抖。二伯说,二爷每次看到堂姐哭,就是这反应。二爷是心疼堂姐,看到堂姐哭二爷心里难过,所以才会有如此强烈的表现。

二爷没办法,以那两间土房,还有一小间猪圈房作为赡养麻迷大妈的条件,让二伯和父亲为麻迷大妈养老送终。

在那靠种地吃饭的年代,土地是农民的命脉,乡亲们往往为地畔子、房畔子争的头破血流,甚至六亲不认,所以二爷家的那几间土房和半间猪圈房诱惑力的确不小。即使没有那几间破土房,户下人还得管麻迷大妈,特别是在当时尊德重道的社会环境下,赡养麻迷大妈成了二伯和父亲义不容辞的任务。

于是二伯二妈,我的父亲和母亲为了得到麻迷大妈家那一间土房和半间猪圈房,毅然决然的答应赡养麻迷大妈,并为麻迷大妈养老送终。

二爷死后,二伯和父亲在分二爷那间猪圈房时,在楼顶发现二爷的铺盖和换洗衣物。二伯和父亲看到二爷的“家当”后,好像明白了什么,惭愧的低下了头。

麻迷大妈人虽瘫,脑子好使,饭量相当大。每顿饭吃一大老碗还说没吃够,骂着还要吃。一吃就拉,拉完还得给她收拾,即便天天清理麻迷大妈的房间,哥哥姐姐们给麻迷大妈送饭时还是捂着鼻子出进,说大麻迷妈房间里的气味太难闻了。他们每次送饭回来都哭天喊地的恶心半天,于是谁也不愿给麻迷大妈去送饭,但父命难违,只好轮流。

麻迷大妈不管那些,经常大哭大闹,骂我父母还有二伯二妈没良心,分她家产不给她吃,说是虐待她。

她骂也是白骂,村子里谁都看见,姐姐哥哥在我家吃饭的第一时间就舀一大老碗饭端给她。而且都说父母老实,养那么个能吃不干活,还得让人伺候的麻迷人还不如喂个猪,养猪一年挣的钱都被分得的家产多。

善良的父母听后只是笑说:那是可怜人,讲说不起,就是不得人家的家产,都是自家人,还得管呀,就算是积福行善吧。

麻迷大妈死后,把我的迷惑也带入坟墓,堂姐再也没进过我们村子。

如今,父辈们都相继去世,清明回家祭坟,和隔壁王叔闲聊,才揭开从小困惑我的谜底。

原来大伯被抓丁后,麻迷大妈怀上大伯的孩子,也就是堂姐,二爷爱子心切,不想让麻迷大妈带着未出生的堂姐,过寄人篱下的生活,留住麻迷大妈不让改嫁,自己帮衬着把堂姐养大。

据说,二爷在大伯没被抓丁前是个非常乐观,也非常能干的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伯被抓丁后,麻迷大妈又怀上堂姐。二爷天天盼,夜夜盼,盼儿子狗蛋能有音信。盼了一年又一年,头发都盼白了,堂姐也从遗腹子长成了大姑娘,还是没盼到大伯的消息。

二爷的言语渐渐短了,挺直的腰杆慢慢弯了。他装聋作傻,把村里的风言风语当做耳边风,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一天唯一的快乐 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孙女堂姐长大。听说堂姐出嫁时,二爷把他积攒一生的家当都陪给堂姐做嫁妆,让堂姐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

二爷在堂姐出嫁后,大病了一场,病好后,腰板不再直了,脊背就弯驼了,人也变得邋遢懒惰了,这种现象也许是二爷思想放松后在歇乏。

其实,二爷并不是村里人想象的那种“烧锅老”,他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活了一生,他晚上睡在那间用麦秆铺垫的猪圈楼顶上,他之所以忍受这一切,都是为了堂姐能健康成长,不知堂姐是否知道二爷的用心?也不知这位风残老人一生忍受多大的社会压力?承受多大的社会舆论和背负着多大的道德屈辱?在度日如年的思念 中默默地替儿子承担起照顾儿媳和儿孙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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