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云南的那些日子（4）（作者/匪石）老屋之行
作者/匪石
【谨以此文献给已逝的马兰花，在她最美的时候、在她最美丽的年华里，死于车祸，时年33岁……】
■老屋之行
进入冬季后，马兰花的生意冷清了许多。
没有顾客的时候，她时常坐在店门口望着远处发呆。我打趣她说：“这么严肃的表情，你是在思考人生 吗？”
“我的人生已经没啥值得思考的了，唉，生意不好，让人心焦。”
“何必这么悲观呢，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平衡一下你的心态。”
“不想听，你又不是鞠萍姐姐。”
“还是听听吧，我保证可以给你安神补脑，平心静气，宣肺散寒，镇咳祛痰。”
“原来你是卖川贝止咳糖浆的。”
“嗯，顺便给你煲点心灵鸡汤。”我开始讲故事，说“狼狼饿狗（Long,longago），说从前有个老妈妈，她有2个儿子，老大是卖鞋的，老二是卖伞的，老妈妈为她的两个儿子可真是操碎了心，下雨的时候，老妈妈忧愁的说“下雨啦，没人会买布鞋穿，我的老大没有生意了”；天晴了，她又开始叹息“天气这么好，谁会在太阳底下打伞？唉，可怜我那老二没生意可做了”。老妈妈就这样每天都唉声叹气，很不快乐 。后来有人就劝她了，说你应该这样想啊：下雨天，老二生意好啊；天晴了，老大的生意又好啦，这样你每天都可以快快乐乐的，老妈妈恍然大悟，说“对啊，元芳，我怎么没想到呢？”，从此以后，老妈妈每天都很开心 快乐。”
马兰花瞪着眼睛说：“这老太太是个傻子吧？老大老二的生意又没有变好，这个故事就是自己哄自己开心嘛。”
“可不能这么不尊敬老人，老太太没傻，她只是自己想通了，这个故事就是告诉人们要保持心理平衡，懂得自我安慰，有一个良好的心态，才能做好生意。很多生意都会受到季节的影响，有旺季就有淡季。比如，夏秋季你的生意好，我的生意就不好；冬春季我的生意好，你的生意又会不好，这就好比老天爷是这个故事里的老妈妈，你我就像是她的两个儿子。”
“老天爷要是我老妈，我早把她关黑屋里饿死了，它为啥让我活得这么累，让我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人。”
“不能这么责备老天爷，它是爷，我们都是它孙子。”
“你才是它孙子，我们没有老天爷，我们只有真主安拉。”
“好吧，愿真主的平安、慈悯和吉庆在你上，色俩目。”
“愿主的安宁也降临于你们!”
看着她一筹莫展的样子，我只好帮她出主意：“你看这样如何？冬春季我的生意好，我可以“买一赠一”，就是卖我的产品，赠送你的产品，当然了，不是让你白送烤鸭给他们吃，是我掏钱先买你的产品，然后作为赠品送给我公司的客户们，这样帮你做促销。”
“这样的话你不就没钱赚了？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不能做。”
“我们平时销售也有赠品，我现在只不过是把别家的赠品换成你的，当然了，成本不一样，对我的利润还是有些损失的，但只要能帮你渡过淡季就万事大吉，省得你整天这样唉声叹气，忧国忧民。”
接着我又花功夫为她策划了一整套的促销方案，比如，申请注册“兰花小麻鸭”商标、开发麻鸭系列产品、制定立体营销策略、上广告搞促销活动、送货送餐上门、卖远不卖近（小麻鸭产自宜良，本地竞争激烈，但可以去昆明等远一些、市场又大的地方销售）等等。
通过这一系列的营销手段，马兰花的生意大有好转，整个冬天都忙的不亦乐乎，我几次去她店里都没见到她人，服务员晓雪说“出门送货去了，花姐现在可是个大忙人”。
“哦，那你就转告你们花姐，说有个“草哥”曾经来过，请求觐见。”
晓雪呵呵笑:“哥你改名字了？花姐配草哥，红花配绿草，好般配哦。”
“乱说哦，小心花姐罚你吃8只烤鸭，撑死你。”
春节过后的一天，马兰花提着一大包东西来我们公司，见人就送。
我说：“花姐，好久不见啊，看你这满面春风，一脸喜庆的，莫不是找到男朋友了？”
“哪有闲工夫想那些事，我是来感谢你的，去年冬天我的生意好，全靠你的帮助，年前大家都忙，春节你又回家了，今天我专门来请你和你们公司的人一起吃个饭。”
“生意好是你自己做的好，你没必要这客套，吃饭就免了。”
“那可不行，我是一定要请你吃饭的，这也是我们全家人的意思，不然我们都过意不去。”
她是诚心要请客，但我也清楚她挣钱不容易，家里开销又大，没必要花这笔钱，就说：“你一定要请客也行，这样吧，我们公司的人改天我代表你请他们，今天你就请我去你家里吃一顿家常饭菜就行。”
“不行啊，我家里破旧，路又远，再说了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
“不会的，你看现在为啥流行农家乐？因为饭菜是绿色食品，原汁原味，还有家乡风味，我保证去你家吃的大腹便便，行走困难。哦——，对了，我还想顺便去侦查一下你家的花生地呢。”
“你还惦记着老白的花生。”
马兰花的家在距离宜良县城近40公里的九乡彝族回族乡。
宜良气候温润，四季如春，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一路上山重水复，风景美的让人叹息，放眼望去，一道道的山川云雾缭绕、一层层的梯田拨地而起，一块块的田地五彩斑斓，还有大块大块的草甸繁花似锦，大自然 像一个丹青妙手，用浓墨重彩泼洒着云贵高原的天然画卷。
下了班车，还要走5公里多的山路。道路算不上崎岖，但那天刚刚下过一场春雨，道路泥泞，红土很粘鞋，走着走着鞋子就变得越来越沉重。
见我这样，马兰花就在路边找了根树枝，俯身帮我把鞋子上的粘泥一层层的剥落，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塑料袋，给我套在鞋上，捆绑好，说：“塑料袋利泥水，你现在走走，会轻便很多。”
我迈开步子，果然轻便利索，如释重负，索性大步流星的一阵小跑。
马兰花在后面大声喊“小心呀，你这样跑，要摔跤——”，她话还没说完我就应声倒地，一个趔趄就摔在了泥水路上，弄的脸上身上都是泥。
马兰花忍俊不禁，一边拽我起来，一边说：“哎呀，都怪我，忘记提醒你了，穿上塑料袋走路，脚底会打滑，你要这样走——”，然后告诉我上下坡时一定要把脚放斜，横着走，教我如何如何走路……
我问她：“应该快到你家了吧？”
“还远着呢，跟你说了我家路远又不好走，你不信，偏要来，现在后悔了吧？”
“没有后悔，我的感觉很好啊！”我说，“你看这一路上山川秀美，春和景明，桃红柳绿，鸟语花香，风景美的让人想哭，还有一位回族美女给我剥鞋子上的泥巴，教我走路，简直羡煞路人。”
“你就别自我陶醉了，这一路上也没遇见过一个人影，哪来的羡煞路人，唉，”马兰花叹口气，说，“其实我心里明白，你不让我在城里请大家吃饭，是想给我省点钱，但是这一路上就苦了你。”
我没回答她，对着山川大喊：“红军不怕远征难，乌蒙磅礴走泥丸，向红军战士致敬，向马兰花同志学习走路。”
一到家，她就和她婆婆忙碌了几个小时，拾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地地道道的乡土风味，一顿饭吃的特别香。
饭后已是黄昏，已经赶不上回城的班车了，只好在她家留宿一宿。
我信步到她家的房前屋后转悠。
马兰花的家在一个群山环抱的山坳里，树木掩映，环境优美 ，门前的田地阡陌纵横，高低错落；屋后的山岗流烟叠翠，绵延到远方。
不知何时马兰花来我身后，吓唬我说：“别走得太远了哦，后山上有狼，晚上会出来咬人。”
“是啊，今天你家就来了一只狼，晚上你可要小心提防着。”
“我不怕，我家有两条大黄狗专门咬狼的，你跟黄狗比比看，哪个厉害？”
“自然是它们比我厉害了，不过花姐，你也不能拿我跟黄狗比对呀，我是人类，你怎么瞬间就把我降为犬科了呢？我可是经过了170万年进化而来的高级灵长类动物，当然也属于哺乳类动物。”
“我不是那个意思呀，我是让你跟狗比一下，哎呀，老鼠钻进书箱里，你是就爱咬文爵字，说不过你，也懒得跟你狡辩了。”
“那就说点别的，你说到你家黄狗，倒是让我想起了我老家陕西的一首与黄狗有关的民歌，叫《三次到你家》，特别有意思，要不要我唱给你听听？”
“好呀！”她点头，我开始用秦腔对着山川声嘶力竭的吼：
第一次到你家呀，你呀不在，你妈打了我两锅盖；
第二次到你家呀，你呀不在，你爸打了我两烟袋；
第三次到你家呀，你还不在，你家的黄狗把我咬出来……”
唱完后我说：“但愿今晚你家的黄狗不要把我咬出来。”
马兰花低头不语……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匪石，免贵姓王，陕西汉中人，现居四川成都。（资料由作者本人提供，《青萍文艺》编辑部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