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术与禅心》掌握读书的艺术-《为生命而阅读》

°°々给我俯首称臣→日期:读书随笔阅读:11481

本文摘自威尔·施瓦尔贝《为生命而阅读》

我最享受读书的时候,是我无意识地读书的时候。是那些让我全情投入到某本书,让我全神贯注、深受感动、目眩神迷的时刻,让平时监控我读书的那部分心神——也许是记录页数或是决定我该继续读多久的——那部分心神也消失不见了。

每打开一本书,我都希望能做到这样。但这是矛盾的一件事。热爱读书应该是想要达到一种你意识不到自己在读书的状态,你与你所读的东西的交流应该是绝对的。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在我对理解这点的追求,也许甚至是为了能够培养这点,我会去寻找与读书有关的书。但大部分书都让我更加在意读书这个过程,而不是减少注意力。这就像关于呼吸的书一样——让我太在意自己的呼吸,结果忘了呼吸。

然后我发现了奥根•赫立格尔[1](Eugen Herrigel)的《箭术与禅心》(Zen in the Art of Archery)。

在读《箭术与禅心》这本书很早之前,我读过罗伯特•M.波西格[2](Robert M.Pirsig)1974年的经典之作《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Zen and the Art of Motorcycle Maintenance:An Inquiry into Values),一个关于父子两人穿越大半个美国的骑行之旅。所以我错误地以为箭术是写在摩托车之后的,但事实正相反:关于箭术的这本书是1948年出版的,正是波西格古怪而又奇妙的书名的灵感来源。

《箭术与禅心》是一本薄薄的非虚构作品,原作是德语,由R.F.C.赫尔[3](R.F.C.Hull)翻译成英文。如果你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你完全可以读完这本书。但这不是那种一两个小时就能让人读懂的书。事实上,这是一本也许需要你一生(或更多时间)才能弄明白的书。

故事 很简单:赫立格尔是一位来自欧洲的哲学教授,他在日本教书,决定向一位日本大师学习箭术。但他收获的不只是箭术,而是一堂关于禅心的人生 课。

他很快意识到,“弓与箭只是一个托词,有些事没有它们也一样会发生,只有完成目标的方式,而不是目标本身,和最后关键性的飞跃有关。”

在箭术中,最关键的技术不是瞄准——而是知道如何以及何时放箭;如何以及何时让箭飞出去。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没有比这个更难做对的。

本书大部分时间都在描述赫立格尔不断尝试掌握这项技能:放箭。但本书的核心是赫立格尔如何努力在做一个能向老师学到这项技能的那种学生。

正如他写到的:“日本学生带着三样东西来学习:良好的教育 、对选择的艺术的热爱和对老师无条件的尊敬。”

赫立格尔正是这种学生的反面,至少一开始时是这样的。他不断在质问他的老师,想要创造他自己的体系和捷径。

“箭术某种程度上来说仍是关于生与死的问题,是弓箭手与自己的较量;这种较量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替代品,而是所有外部较量的基础……”

问题是想要弄明白什么时候该松弓弦是不可能的。他逐渐意识到,不是你决定什么时候让箭飞,是箭自己决定的。这里没有你,只有它。

当他问老师这个问题时,老师用孩子抓住父母 的手来打比方。

“你必须拉住弓弦,”老师回答道,“就像一个小孩抓住伸向他的手指一样。他用力抓住父母的手指,甚至让人惊讶这样的小拳头竟会如此有力。然而当他放手的时候,你不会感觉到他猛地放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孩子不会思考:我现在要放开这只手好去抓住别的东西。他完全无意识、无目的地从一个东西换到另一个东西……”

大师还描述了一片冬天的竹叶被雪的重量压弯,直到雪掉落,竹叶又弹回到原来未被压弯的位置。不是雪决定什么时候离开竹叶的,也不是竹叶决定什么时候抖掉雪的,就这么自然 而然地发生了。

“正确的艺术,”大师喊道,“是无目的无方向的。”

赫立格尔最终掌握了放箭的方式,后来甚至还射中了目标。但当他恭喜自己的时候,他的老师再次劝诫他:“你已经知道不要因为射不好而难过;现在要学习不要因为射好了而高兴。”

很快赫立格尔就要搬回欧洲了,他要带回家他学会的东西和他的弓。有一段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的地方,赫立格尔的老师用他的弓射了几箭,但劝告他不要再让别人用他的弓了。因为弓有记忆。

当赫立格尔真的要永远告别的时候,他很担心他会忘记学过的东西。

“当我问老师当我们回到欧洲没有他的指导我们该怎么继续时,他说:“当我让你参加考试的时候,你的问题就已经得到了解答。你已经到了老师和学生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的阶段。只要你想,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不需要我。即使我们之间隔着宽阔的大洋,当你练习所学的东西的时候,我会永远在你身旁。””

赫立格尔意识到这堂课也适用于人生其他方面。

箭术与剑术的真谛也适用于其他艺术。比如,要完全掌握水墨画,只有在技艺娴熟的前提下做到心有所想笔下即有所成,一丝的误差都不能有时才算完全掌握。这样水墨画就像是发自自然的书法一样。这里对画家的指导也许会是:十年光阴都在观察竹子,让自己变成一株竹子,然后忘记所有——开始画。

我试过射箭。我的技术非常差。我唯一一次射中靶心,还是阴差阳错射中的;实际上我脱靶很远,射中了旁边人的靶心。很神奇我没有射中人。我赶紧在射中人前放下我的弓,然后再也没拿起来过。

因此我决定听取作者的建议,用我在这本书中学到的东西在我最喜欢的地方进行尝试:读书。这么做的前提是我得相信读书毫无疑问是门艺术。然而,学校常常把读书当作一门技巧,向孩子们的小脑瓜里反复灌输字母表,让他们迷上拼读法。我承认有不同的阅读速度、理解程度和阅读方式——深读与浅读。但本质上,读书被当作某种二分的东西。如果有人问你是否会读书时,他们期望的是一个是或否的回答。

但我认为读书要远比这个复杂而又简单得多:每次读书你都是在学习如何读书。读书是一门我们一辈子都在练习的艺术。不像试鞋子——而是像水墨画、插花和,没错,箭术一样。有些作家让读书这门艺术变得容易,有些让它变得更难。每个作家都在教我们如何读书;每本书都在教我们如何读书;我们在教自己如何读书。我们读得越多,我们就读得越好。每读完一页,我都是一个比刚开始时更好的读者。

所有这些都是想说明,关于读书这门艺术,只有一种练习方式——那就是读。

林语堂也认为读书是一种艺术。在《生活 的艺术》(The Importance of Living)一书中有一章写的就是“读书的艺术”。林写道:“那个没有养成读书习惯的人,以时间和空间而言,是受着他眼前的世界所禁锢的。他的生活是机械化的,刻板的;他只跟几个朋友和相识者接触谈话,他只看见他周遭所发生的事情。”

在实际的一面,林认为读书让我们得到一种“优雅和风味”,但他很小心地警告我们不要为了自己而读书。“一个人如果抱着义务的意识去读书,便不了解读书的艺术。”

他引用古代学者袁中郎[4]的话:“所不好之书,可让他人读之。”

而他还谨遵这条劝诫:“所以,世间没有什么一个人必读之书。因为我们智能上的趣味像一棵树那样地生长着,或像河水那样地流着。只要有适当的树液,树便会生长起来,只要泉中有新鲜的泉水涌出来,水便会流着。”

在《生活的艺术》的最后,林介绍了十七世纪以警句闻名的作家张潮[5]的读书智慧。这里是张潮关于人生不同阶段读书的感悟:“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对林来说,读书“有二方面,一是作者,一是读者”。林认为选择喜爱的作者不是一件小事——这种选择非常艰难,正如选择对的老师学习箭术一样。

“我认为一个人发现他最爱好的作家,”林写道,“乃是他的知识发展上最重要的事情……一个人必须独立自主去寻出他的老师来,没有人知道谁是你最爱好的作家,也许甚至你自己也不知道。这跟一见倾心一样。人家不能叫读者去爱这个作家或那个作家,可是当读者找到了他所爱好的作家时,他自己就本能地知道了。”

最后,林谈到读书的时间和地点的问题:“读书没有合宜的时间和地点。一个人有读书的心境时,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读书。如果他知道读书的乐趣,他无论在学校内或学校外,都会读书,无论世界有没有学校,也都会读书……”

“那么,什么是读书的真艺术呢?简单的答案就是有那种心情 的时候便拿起书来读。一个人读书必须出其自然,才能够彻底享受读书的乐趣。”

这就是如何掌握箭术的方法。

[1] Eugen Herrigel(1884-1955),德国哲学家。

[2] Robert M.Pirsig(1928-2017),美国作家、哲学家。

[3] R.F.C.Hull(1913-1974),英国翻译家。

[4] 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明代散文家。“公安派”代表人物 ,提出性灵说。

[5] 张潮(1650-约1709),清代文学家,著有文言短篇小说 集《虞初新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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