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志怪传奇小说研究》序(1)

也正因为如此，就文言小说创作及编纂本身来讲，对一切构成小说现象最重要因素的作品，必须竭泽而渔，一网打尽。现存的小说文献资料不足以准确反映整体面貌，因此对散逸的作品也要作发掘、整理和考证工作。而对于作家生平，对于作品产生年代、刊刻年代以及版本等等，自然也要力求作出最为准确详尽的考证。这个基础工作不能马虎，不能草率，否则即便是单纯的小说史描绘，也不可能是完备和准确的，更遑论深入探求其变革规律。这就是说，小说史研究首先是文献研究。

近年明代文言小说史研究有较大进展，陈大康先生的力作《明代小说史》对于文言一脉投注了很大的气力，改变了以往小说史以点代面、轻描淡写的格局。而陈国军博士此书乃又是明代文言小说史研究的专书，力图使明代文言小说获得最充分的表达，同样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力作，是明代小说研究的新成果。这里不拟介绍书中的具体意见，我只是想强调，这是一部颇见文献功力和理论功力的著作。从小说史建构理念上说，国军此书多维度地审视和诠释明代志怪传奇等文言小说，显出纵横捭阖，视野开阔的特点。对于文言小说自身在文体学、叙事学、主题学等方面显示出的审美特征、承继和变革，国军给予高度关注，并作出富于思辨的理论阐述，可说是一部明代文言小说的文体学史、审美史。没有孤立的文学现象，一切都有外部的内部的联系和根据。因此国军同时又非常注意从时代风气和思潮、文化生态、政治变化、文学渊源、地域关系等方面考察文言小说的方方面面问题，因而又不妨看作是以文言小说为核心的明代社会思想文化史。此书的另一大长处是文献性强，小说文献的发掘、爬梳和考据在书中随处可见，见出国军强烈的文献意识和考据功夫。比如对周静轩、《鸳渚志余雪窗谈异》、伪本《雪窗谈异》、《情史》等等的考据，都翔实缜密，颇有发明。

国军是我的学生。1989年他从安徽考入南开，做我的硕士生。他的硕士论文是研究历史小说，洋洋十数万字，已经显出某些不同凡俗的特点。毕业后任教于武警学院，2001年以副教授和武警校官的身份重返南开攻读博士学位，指导教师仍然是我。我们师生前后相处六年，感情深厚。我赞赏他的为人，诚实、友善、热情、乐观，师弟师妹们都很敬重他喜欢他。我更赞赏他的才学和学术献身精神，他读书刻苦，兢兢业业，虽廊坊近在咫尺也不经常回家，师妹们常说陈师兄太用功了，头发都掉光了。我和他教学相长，切磋学术，在他就读硕士期间合作撰写了《瞿佑仕宦经历考》（《文学遗产》1992年第4期）和《瞿佑续考》（《南开学报》1997年第3期），读博期间又合写了《赵弼生平著述考》（《文学遗产》2003年第1期）。他的博士论文题目之所以选定为《明代志怪传奇小说研究》，是因为他熟悉明代小说，而这恰好正可以了却我多年的心愿。我研究文言小说，自战国至宋辽金，宋以后无暇顾及。幸有我的另一位学生占骁勇（02届博士）完成了清代文言小说研究，他的博士学位论文《清代志怪传奇小说集研究》已由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在2003年出版。国军研究明代，正可以连为一体。

国军的博士论文受到答辩委员和评审专家的一致好评，在他毕业后我还经常听到学术同行包括老一辈学者对他的称誉。如今他的论文要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请我作序，我感到非常欣慰。我常想，师生之间是友情的联系，是学术的传承，薪火相传，生生不息，为人师者，乐莫大焉。赋得一绝以赠，望国军勉之，勉之！

峦峰曾越百寻高，

志在驰骋一世豪。

休道祖鞭先已著，

山川犹有万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