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百味//梁耀华: 又闻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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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梁耀华(广州南沙)

又闻蝉鸣

日历又揭到了如火的六月。

一天早上,六点刚过到了学校。还未进校门,远远便听到不绝的蝉鸣。走进校园 ,沿着紧靠着社区公园那片茂密小树林的校道,听着挟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的蝉鸣,想起去年亲眼目睹蝉惨被杀戮的一幕,心中又一阵的震栗,看看手表,离早读的时间还早,于是驻足细听。

蝉越发鸣叫得欢快,雄壮时似千军万马在草原上狂飙,低婉时如热恋情人在朦胧中轻语,渐细如风平浪静般沉默,再鸣时又突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势如破竹,气贯长虹。时高时低时壮时弱时长时短的蝉鸣声如一首首风格各异的交响乐般直闯进灵魂深处,重重的拔动着我的心弦。

听着它们豪迈的合唱,想起了去年的六月。刚升格为国家考场的学校要布置初三英语中考听力考试考场,最南面的一座教学楼与镇的小广场仅一墙之隔,平时上课,那些大娘大婶大嫂们七点过一点,便在那里迎着日出一起闻歌起舞,她们长袖善舞,音乐强劲,唯恐每一个参加健身活动的人听不见,音量大得连树上鸟儿的长鸣也盖住了,直接扑进教室,即使关上窗户,拉上厚厚的窗帘,依然无法阻止音符钻进课室。爱让学生们在灿烂朝阳和煦暖清风中分享语文之美的我,每年轮到在这排教室上课,只能把窗户紧紧关闭,再拉上厚厚的窗帘。除了广场舞的音乐外,每到六月,还有那时时如山呼海啸般的蝉鸣。它们却不知道,它们叫的越欢快,越悲惨。

于是,在六月如火的一天,它们当中的大部分被这些正在除草的女校工们背着的喷雾器里喷出的农药直接埋葬在它们生前欢叫的树上。它们当中有的可能刚刚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举行完它们等待了十七年才等到的婚礼。有的甚至连婚礼也还没来得及举行,正昂首高唱,可能昂首的姿势还固定着,但已经无法唱出它雄壮的歌声了。有的可能刚刚出生,还来不及学会它们那特殊的乐曲,便被药杀在父母 身边,可能撒手而去的瞬间还保留着蹒跚学步的姿势。但浓密的树叶终究还是挽救了这个蝉的族群,幸存的蝉靠着那些异常茂密的树叶,躲过了一劫。

它们的生命在人类看起来,是短暂的,甚至是困苦的。但蝉有他自身独特的快乐 ,像人一样,只不过是人类没有了解它们而已。它们或在树上,或在地里,独自一个,在长达十七年的时间里没有法子听到风的呼啸,鸟的鸣叫,雨的滴答。它们不知道它所居住的地方是长满了野草,还是绿苔,抑或是荒野一片。在寂寞中守候,在孤单中等待。如此漫长的过程,只为了破土而出的那一瞬的精彩和美好。在短得如流星一闪而过般的岁月里,它们有困厄,有艰涩,有无奈,当然也有希望,有期待。于是在破土而出的流星般的光阴里,它们抓紧时间走完了人类数十年才能完成的结婚、生子、死亡之旅。而人类长达数十年的寿命,却嫌短,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肆意地尽情地放纵着他们的人生 ,在风里赏花,在雪里觅月,在酒里寻欢,在他们皓首之时,却一功无成。生命,是否华丽,原来并不是看长度的。

我正仰着头听得如痴如醉想得如痴如醉之际,正在圆形花坛里除草的几个女工的笑语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文化人就是不同,听蝉鸣也听得这么入迷。”我笑应道:“去年你们的一场农药大餐,可不知虐杀了多少蝉的生命啊。”“一只小小的蝉,也至于这么值得你为他伤心吗?真是多愁善感!哈哈哈哈……”听着刺耳的笑声,我逃也似的回去准备上课了。

恰好讲到沈石溪的《斑羚飞渡》。看着幻灯片中往伤心崖下飞坠的斑羚的身影,把原定的授课内容作了调整,跟学生谈起去年中考前因英语听力考试用农药灭蝉的事,谈起蝉的生活 习性。用奇特来形容蝉,是最恰当不过的了。生死对于蝉来说,是最大的一奇。蝉在产卵后不久就死去,产下了新的生命,自己却黯然而去,生死真的是一瞬之间。第二是它的生存之奇,蝉的卵在树上到第二年才孵化出幼虫,顺着树干爬到地上或掉在地上,然后找松土钻进地下,在地下蛰伏17年后在某一天出来,尔后附在树上蜕皮,然后交配。雄蝉交配后即死去。第三是它的饮食之奇,它用像针一样中空的嘴刺入树体,吸食树液,靠吸取树根的汁液维生。还有一奇,就是它的神奇的双翼,一旦它的双翼在发育阶段的最后关键时刻,即展开的过程中受到了干扰,这只蝉将终生残废,也许根本无法飞行。科学家解释,十七年蝉的这种种奇特生活方式,为的是避免天敌的侵害并安全延续种群,因而演化出一个漫长而隐秘的生命周期。又据资料显示,因蝉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不光是生活在树林里的生物喜欢吃它,连人也特别喜欢捕蝉,有的为了食欲,有的是为了换钱,有的是为了治病。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蝉一旦爬出泥土,几乎整个世界都是它的敌人。其生存环境之恶劣和艰险,是生物界里罕见的。蝉为了延续种群,在地下蛰伏如此漫长的岁月,和羚羊飞渡的选择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种群的延续。

这么细小的一个物种,其生命历程居然是如此的曲折艰难。想想它们每到六月,就敞开喉咙放声高歌, 其声之雄壮,其性之执着,其灾之惨烈,其品之浩然,思之无不凛然起敬!

蝉的身躯是那么的幼小,连蝉衣也是那么的薄,生命也是那么的脆弱。它们用生命换来的残酷经验,告诉世人,既然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好好地活一把,就要敞开喉咙,为自己而歌,为生命而歌。不管前面的路有多远,有多难,只要活着,就要放声高歌!

我位卑言微,无法给蝉提供保护,更无力去改变中考的考试时间,也无法制止校工的嘲笑,更无权干涉他们每年中考前便背着注满了浓烈毒性喷剂的喷雾器,任性而随心所欲地往小树林里密密麻麻的树叶喷洒而去。她们其实也是像蝉一样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她们打一份工,受命于人,叫你三更打,你不能拖到五更打。而且,在一些人的眼里,蝉本身这样神奇的生命历程,如果不是有心人,只会觉得蝉只是生物界里本身非常卑微的,毫不起眼的,无足轻重的,于人意义不大的,甚至是可有可无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个三尺舞台,用一支极为脆弱但极为纯净的粉笔,让学生通过残酷的现实,明白不管是人的生命,还是其他生物的生命,都是极其的珍贵的,都要爱惜,都要尊重,甚至要敬畏。在学生心中播下一颗种子,希望这棵种子能够在他们暂时还未受污染的心田里长成一棵敬畏动物、敬畏昆虫、敬畏生命的参天大树。惟有如此,才能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原来生物界里哪怕极其微不足道的生物,它可能都是有家庭的,也有妻儿老小的。它们甚至比人类更珍惜对方的情感和生命,可能甚至比人类更愿意为对方为子女献出自己的生命,它们的生命或许是短暂的,但获得的可能比人类更轰轰烈烈,更精彩华丽。即使蝉可以入药,但又有谁会为此而感恩 于蝉?

没过几天,得知今年中考听力考试提前考了,而且因新编排的考室远离了这座蝉赖以生存的小树林,再也不用药杀蝉了。得知这个消息,我暗暗替蝉高兴。明年,以后,我都可以听到蝉鸣了。

生活在这片小树林的蝉,终于躲过了一劫。尽管每年的蝉我都并不认识,也不必认识。百年之后,这片小树林还在的话,蝉也不知繁衍了多少代,只要它们仍在,它们之间的十七年之约,估计依然会沿着历史的轨迹,继续轮回。它们之间的忠贞不渝的爱情 ,和它们像管弦乐一样的蝉鸣声,依旧会像旁边的木棉花一样,世世代代,盛放在南国水乡,盛唱在人们的心里。

我眺望着那一片小树林,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其实也无须说什么。我只是庆幸我能在人生的路上遇到了这一片小树林,遇到了这一片小树林里的蝉。我告诉自己,即使哪一天我退休了,只要我还走得动,我还会在这里等你,等你的鸣唱。因为我庆幸我自己在你的身上取得了温暖,你短暂的生命照亮过我的生命,能够在余生里和你一起共走一程,是我这个希望能够成为你的朋友的人的莫大的荣幸。我再次用目光把这片小树林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在没有了农药的岁月里,希望你要好好地活。因为你在的岁月里,温暖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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