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 子||清明祭母

君子（四川）

春光未尽，又是清明。

今年的清明节适逢母亲离开百日的祭日，按照川北地区的风俗，这一天是一个重要的祭祀节点，这之后对逝者的祭祀便是一周年、二周年、三周年的祭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离开的亲人在我们的记忆里，也就渐渐地淡化了，活着的人再想起他们时只有在一年的中元节、清明节这样的日子。

清明节一早，就和哥姐家人来到了父母 的墓上，看着父母三十年后终于相聚在一起的一隅之地，不免多了一些伤感 和慨叹。人生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到头来终将烟消云散，唯有父母亲情 ，穿越时空，绵延千里……伫立碑前，看纸蝶飞舞，唯有祈祷父母在天堂不再受病痛的折磨；青烟袅袅，但愿能捎去儿女对父母的绵绵思念 。

母亲一生命运坎坷，幼时丧父，随改嫁的母亲到了继父家里，生活 的艰难自不言语。少时丧母，饱受生活的折磨，在继父的打骂声中带大了同母异父的弟妹，没想到的是弟妹长大成人成家之后，却也忘了少时长姐当母的抚育恩情，因生活琐事既然与母亲不睦，多年来成了不相往来的陌人。中年丧夫，独自带着未成家的三姐和我艰难度日，生活可以说是捉襟见肘。直到今天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我依然有一种酸楚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母亲一生坎坷的命运，造就了她倔强刚直的性格，加之没有文化，在平时的生活中，有时说话行事不免和邻里之间有所磕磕绊绊，不被他人理解，但母亲绝对是一个善良、纯朴、勤劳的农家妇女，是中国农村最平凡最典型的代表。母亲的一生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丰功伟业，但她用自己的勤劳抚养我们兄弟姊妹五人成家立业，用自己的言行默默无闻、身体力行地教导着我们怎样做人。

我十九岁那年父亲 去世。或许是因为她曾经尝尽了继父的折磨，担心未成家的三姐和我又重蹈覆辙的缘故，所以一直也未改嫁，就这样带着对父亲的那一份情意和对儿女的责任，独自辛勤的劳作，维持着家庭的生活。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当时是我们这个大家庭唯一每月有一百多元退休工资的人。父亲去世后，家里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那时不管经济多么紧张，生活多么艰难，母亲总是尽量让我们能吃饱穿暖；尽管自己生活都非常困难，她依然竭尽所能地帮扶着那些生活在大山里面父亲的兄弟姐妹；当时我们家的老房子就在公路边，经常总有一些上门乞讨的人，她也总是尽力给他们拿些吃的，或者给他们几件陈旧的衣服。

记得三十年前的初夏，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下班路上发生的那场车祸，在医院昏迷了五天五夜，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母亲浑浊的目光，正是这种目光给了我大难不死而能生存的勇气，直到今天她依然是我黑暗中前进的明灯。三十年来，我一直带着这样的勇气面对生活的磨难和成长的挫折，精心经营着自己的家庭，想让我爱的和爱我的亲人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日子渐渐地好了，母亲却一天天的老了，特别是前几年，每年要进五六次医院治疗。每次看着在医院病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母亲，除了在心里祈祷，就是恳请医生，希望他们能够尽最大的努力治好母亲的病。去年冬天，母亲病情加重，又一次进了医院。看着病床上已经不能言语的母亲，我和哥姐每天24小时轮流陪伴着母亲，希望老人家弥留之际的时间能够再多一天。然而我知道，我们终将面临着生离死别的伤痛，我知道所有的伤痛都替不了母亲的病痛，所有的泪水都换不回母亲的生命了。经过三十多天的治疗，在圣诞节的那天，八十岁高龄的母亲安详地走了……

“慈母爱子，非为报也”。母爱是不需要儿女回报的。在我们平凡的生活中，或许我们感觉不到那一份母爱的存在，只有在失去以后，才能感受到母亲的爱就像清澈的泉水，时刻滋养着我们的心田；像温暖的阳光，给我们前进的力量；当我们身处逆境和困难的时候，母亲的目光便成了我们心中的渴望。

今又清明，祭祀归来，哀思绵绵，伏案写下这篇文章，权且追思。“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愿天下所有的儿女，都能够回报母爱一缕浓浓的芳馨！

（2019年清明夜于川北）

●作者简介●

君子，原名吴克军，1970年生于川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