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桃:那个蓝色的钱包

我曾经有梦@日期:哲理散文阅读:5898

文/李树桃

牵挂是一个温暖的词语,总是和爱紧紧相连的,因为爱着,所以牵挂,因为牵挂,所以温暖。

我的心中有一份特殊的牵挂,这牵挂无关爱也无关恨。

那是我在乡中学就读的一段岁月,这段岁月被锁在尘封已久的记忆里,打开记忆的门,那个人,那个蓝色的钱包,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在这个温暖的午后,一齐缓缓向我走来。

住宿,除了床,空空荡荡的宿舍里再无他物,床是用小木板连结起来的大木板,两个东西贯通的大木板床把宿舍分成两部分,两个班的女生共用一个宿舍,床下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小木箱。

门上的锁形同虚设,常有附近的猪肇事后扬长而去,留下被咬瘪的饭盒,拱翻的箱子……,一地狼籍。

伙食更是无法让人恭维,黄黄的蒸饭水也是限时限量供应,主要的粮食补给是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和咸菜。

学校不远处有一个榨油坊,每天都有浓郁的胡麻香味飘来,那香味越过食堂上方灰色的烟囱,越过那棵孤独的白杨,越过一群瘦瘦小小孩子的头顶,在干燥的风中游荡,升腾,丝丝缕缕,引起我们的无限遐想。

有一次,几个男生去食堂打饭,发现了饭菜中有不洁之物,他们提着饭桶去找校长抗议,校长让小食堂的师傅烙了饼,炒了菜,请这几位男生美餐了一顿,以示安慰。(小食堂是专门给老师们做饭的地方)这几个家伙吃饱喝足后,就偃旗息鼓,悄无声息地撤走了,余下了小食堂外眼巴巴期待的我们,空叹息。

每逢周日返校时,同学们自行车上挂着的,背上背着的,手里提着的,都是干粮。冬天遇到下大雪,不能骑自行车时,找一根粗粗的树枝,两头各挂一袋干粮,扛在肩上,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同学们从不同的村庄向乡中学挺进,错错落落地行走在积雪覆盖的山路上,远望或俯瞰,那情景宛如影片中的运粮大军,绵延数十里,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零花钱是不会有的,在那个贫困的年代,能吃饱饭,能上学,已经是人生 的大幸福 了。

记的也是一个返校的日子,同学们都在宿舍里整理东西。我把干粮挂在墙上,然后把钱包放在小木箱里锁好,那个星期要交十元的书费,为此,父亲 从家里找了一个旧的蓝色塑料钱包,我把十元钱,饭票和自行车钥匙都放在了钱包里。

周二要交费了,当我把钥匙插向锁芯时,发现锁是开着的,啊!啥时候忘记锁小木箱了?打开小木箱,蓝钱包不见了,把箱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仔仔细细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我慌得哭出了声,同学们都围拢来,老师也闻讯赶来,在认真勘察了现场后,排除了猪作案的嫌疑,因为锁是被撬开的。

十元钱,在那个年代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那是母亲卖了多少鸡蛋才换来的啊!

在那个狭小,闭塞的学校,蓝钱包事件很快成了全校的焦点,走在校园 里,尽管低着头,我也能感受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同情。

那天的晚自习是那样不同寻常,为了此事,老师做了一次特殊的专题讲座。大概的意思是:如果谁见到蓝色的钱包,捡到了蓝色的钱包,请悄悄放到我的床铺上,课桌里,或者放到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字字句句如春风化雨,直抵心底。

周三,静悄悄的周三啊!我的课桌里,床铺上,老师的办公室,都没有出现期待中的蓝钱包。

接下来,又有一位老师来作思想动员,为了这个蓝色的钱包,也为了唤醒一个沉睡的灵魂,班主任,语文老师,还有学校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师,他们给我们开了三次大会,时至今日,仍然感激我的老师们。

思想动员无效后,老师出人意料地组织了一次突击审查,把宿舍中全体女生召集起来,他说一些简单的口令,观察大家的动作,希望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最终这令人啼笑皆非的突审一无所获,在那个没有测谎仪的年代,老师出此下策,也是用心良苦。

蓝钱包丢了,我每天魂不守舍,上课脑子里是它,下课想的还是它。夜里梦到它在一堵墙中,我就找遍了学校围墙所有的缝隙,旮旯,可是缝隙还是缝隙,旮旯还是旮旯,校园寻它千百次,蓦然回首,钱包仍在杳无音讯处。

周六中午大家都在吃饭,吃过饭再上两节课就要回家了,找不到了,真的找不到了!我低头收拾着东西,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掉。

这时,有一个同学轻轻碰了我一下,示意我向门口看,只见有人影一闪出去了,我下意识地跟了出去。这人从宿舍出来,向右拐去,在墙角的一堆煤渣前蹲下,煤渣下埋着一块纸板,当她变戏法似地从纸板下拿出一个蓝色的钱包时,我冲了上去,一把从她的手里夺了过来:“找到了,找到了,我的钱包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忘乎所以,我边喊边向宿舍跑去,丢下了呆若木鸡的她。

那时的我只有找到钱包的喜悦,纯粹的喜悦,对她没有一丝恨意,更绝无恶意。

同学们闻声全出来了,老师也知道了,把她叫到了办公室,为此,老师还写了一封信,托身为班长的二哥给她父母 带去。

回家的路上,大家还和平时一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她,我晨昏相处、风雨同路的姐妹,一个十二岁,稚气未脱的女孩子。

到家了,父亲同往常一样在院门前等我,我连蹦带跳地进了家,这几天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痛苦已一扫而空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母亲来了,一位养育了四个孩子,如春草一样普通的母亲,她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匆匆离开了。

周日返校时,自行车队伍中没有了她的身影,到了学校后发现她的行李已经不在了,她就这样辍学了,我的心中有了不安,难以言说的不安,这种不安让我忘记了她曾经带给我的痛苦。

就在那个晚上,在那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她的家里发生了什么?她的父母是否也经历了痛苦的暴风骤雨?她的内心是否有过挣扎?我不得而知。但真真切切的是,她辍学了,永远离开了校园。

在那个年代,山里孩子的十二岁和城里孩子的十二岁是完全不同的,和现在的十二岁更有着天壤之别,贫穷或富有,闭塞或开放,成长环境的优劣,父母受教育 程度的高低,这些都会对一个孩子产生深远的影响。

或许年少的我们都有过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大小小的错,谁不曾犯过?

只是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人教过我们跌倒了,如何爬起来,我们的父母没有诗意的生活 ,更不会看满天的星斗,他们是吃着苦井水,点着油灯长大的一代人。他们双脚站在那片贫瘠狭窄的土地上,他们勤劳,他们坚韧,他们奋斗,然而贫困一直与他们如影随形。

他们爱我们,满满的爱,不容置疑,但我们的世界,他们无法进入,他们无暇了解我们成长中的痛苦,不能及时察觉我们何时走了岔路,更无法教会我们如何进行自我救赎。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中,事情只分黑白好坏对错,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

我们的父母体会到了生活的种种艰辛,他们渴望我们拥有幸福的人生,不同于他们的人生。但同时他们也深知,在我们远走高飞之前,他们给不了我们一双搏击风浪的翅膀。

他们把我们送进了学校,同时把自己满心的希望,满怀的期待都交给了老师和学校,殊不知,一棵小苗的成长是需要多方面的条件,温暖的阳光、良好的环境、无污染的空气和水、还有爱,缺一不可。

我常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现在,发生在不一样的环境,不一样的家庭,她的人生是否还是可以期待的?。

我上高中那年,有一次到村后的山路上坐车,看到了她,她正背着一袋子草慢慢地走着。她也看到了我,我向她走去,她也向我走来,我们几乎同时有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从她的脸上,我读不出任何的悲喜,声音,仍是少年的声音,面庞,仍是少年的面庞,但人生,已不再是少年的人生了。

少年过着跟父母一样的生活,没有一点改变。

在这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她。听说她早早出嫁了,嫁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这几年乡亲们都涌向城里打工,她不知到那座城里了。

她现在也应是一位母亲了吧,多么希望,不论她身在何处,从事何种职业,生活中有多少挑战,她都能给自己的孩子一片纯净的蓝天,一缕明亮的阳光,一个坚定的信仰,还有爱和理想。

而我,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五味杂陈,假如当年我换一种方式要回我的蓝钱包,既教育了她也能保护她,她也许就不会辍学了。但事过境迁,时过境迁,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祝福 。

祝福她,一切都好!

作者简介:

李树桃,热爱文字,用真情书写平凡生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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