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爱一个人丨崔雨晴

作者简介

崔雨晴，笔名琳奇，沂源县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出生于1998年，曾在报刊多次发表散文随笔，曾获县清明节征文二等奖、“美在沂源.云景轩杯”征文二等奖；爱好诗词 写作，也愿寄情山水，希望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在路上。

一生只爱一个人

诗人 说从前的车、马、邮件都慢，一生也只够爱一个人。

我不信。

诗人的情诗虽浪漫、瑰丽，但我觉得，它可能有那么一点不真实。一生这么长，如何只爱一个人？世界变化这么快，如何始终坚守初心？柴米油盐这么平淡，又如何一直保持一份怦然？

十字路口灯火辉煌，爷爷站在路灯下，看着车辆来来往往。闷热的夏让我愈发想远离这一束通亮，找一暗处躲躲这热光。心气浮躁极了，我倒是深刻记住了他那晚说的一句话：这个世界要用心去感知，用大脑去思考，最后才是转化成你眼中看到的样子。

比如呢？

我爷爷有些严肃，不苟言笑。而我在清一色的兄弟中容貌才能皆属平庸，唯独占了个女孩儿的优势，说白了就是更擅长一哭二闹，便能偷偷窃取爷爷的一腔温柔。而其他人，基本能隔三差五收到爷爷的“示下”，这句话暗藏的意思是，他的怼人能力，无以复加。

这些人里收到“示下”最多的，还是他的老伴儿——我奶奶。

他俩的婚姻纯属于父母 之命的老封建。我原本是觉得，他们只是有一份必须要绑定在一起的契约，应该没有所谓的爱吧。因为我用眼睛看到的日常是这样：他常常嗔怪她所有事情都做得不好，而她也偷偷向媳妇们抱怨他的脾气无常......这生活 倒是谈不上鸡飞狗跳，却也是经常气哄哄的吧？可是为什么，大半辈子也这样过来了呢。

用心去琢磨，呈现在我眼中的便又是另外一番样子。

奶奶和邻居家的奶奶产生了点小误会，在女人堆儿里嘛，总会发生点这样那样的事儿。奶奶回来跟爷爷唠叨心中的不快，爷爷还是像往常一样板正着脸，啥话没说，往嘴里捣饭倒是没停下来，吃完饭放下碗筷照常遛弯儿，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那晚下楼，找到所有当事人解决了误会，在和我讲述过程中他还傲娇地说了一句话：“我老伴儿只能我欺负，其他人别想给我老伴儿气受！”在心里默默给爷爷点个赞，太明显的话，怕他骄傲......

仔细想想，平常忽略了很多习以为常的小动作：他总是把排骨汤里的好肉挑出来先给她，她也会从一堆水果里挑出一个最好的留给他；他因为她腰不好四处搜罗管用的方子，她也为消解他一天的疲乏精心调配餐食；他在背后向孙儿们感叹她这半辈子的付出，她也在和七婶八姑的闲谈中吐露他的担当。他俩对彼此的关心都融进了生活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里，只是他俩，都没有将爱说出来。彼此伴着慢慢消磨了日子，不知不觉间，就是半辈子。

我们家还有一桩封建婚姻——我太爷爷和太奶奶。我太爷爷十岁定亲，十八岁成婚，他和太奶奶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十八岁的婚礼上。我们家这位老太爷年轻时真算的上是相貌堂堂、温文尔雅的儒生，我太奶奶却谈不上貌美温淑，还带着点大家小姐的跋扈嚣张。太奶奶强横了一辈子，太爷爷就宠了她一辈子：太奶奶只吃肥肉，每顿饭太爷爷都会把所有肥肉挑出来给她;太奶奶都会定点喝茶，到点儿太爷爷就已经把茶水泡好；太奶奶裹着小脚行动不便，家里院子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个能坐下休息的地方.....

不久前太奶奶病逝。而她一生，都被太爷爷宠成了孩子。葬礼那天，所有人回老家发丧，我一个人陪太爷爷在家，那天，我们爷俩儿说了很多话，聊了过去，聊了将来。

我说你们那个时代真好啊，牵了手，就能走过一辈子了。而他和我说，每个时代，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我这一代，或许会比他们有更多的情感经历，或许会有一次一次的分离，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人，既能好好地相遇，也要好好地说再见，但最终一定会有一个人，在生命的末尾依然在你的身旁，你便会知道，这才是一辈子。

原来一生只爱一个人，可以是这样的含义。

于是我觉得，这两种婚姻都可以算是诗人木心笔下那种“从前慢”式的情感了吧：一种朴素的精致，一种生命的哲学。我深觉诗人的文字魅力，却好像仍难参透其中蕴含的奇妙滋味。《从前慢》吟出的是一种纯粹的美好，而现在世人又为它谱曲，让文字更增添了一份缓行缓止的音律。

一首《从前慢》，在两个时间点里格调有了些许的变化。就好似情感，在过去择一人终老，而在现在，好像多了一丝热烈奔放，但不变的，都是对美好真挚的向往，对余生光景的期待。

我生在这个被誉为爱情 之源的地方，从小便听着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传说。不大好追根溯源的考证了，但大贤山那儿的一涧盈盈水、一颗迢迢星都以最纯净的姿态进入了我的视野里。七夕那天，许多新人穿上喜服在那条银河边儿上许下携手一生的诺言。而在这个年代，两姓联姻，赤绳系定，敦百年之静好，视之佳话；但若结缘不合，两不相憎，各还本道，亦是尊重。

这个时代，或许是个快时代，但我并不觉得它是快餐时代。区别就在于它并没有快餐那样低营养的消费，而只是增加了时间里的充盈度。木心把他的情感偷偷放进了“从前慢”里，而我们也会在漫长岁月里用情感写出不一样的篇幅。我们与他，相同而又不同，这都是一生的答卷，是不会因为中途某一个句点而改变终局。

我太爷爷说，从前，现在，都会有不圆满，无论人或事。

改变自己的心境，提升自己的灵魂，所有人都一定会拥有一份《从前慢》那样的安然与深情，这份纯粹，无关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