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旧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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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老街旧事(下)

文/李尧隆

你还别说,那年和有米做伴儿没娶老婆的还有大队书记秦楚国的小舅子杨老七。与有米相比,杨老七那是牛屎比麝香——不在一个档,不单个子矮、块头小、长相丑,精神头也差,整天蔫了吧唧的像个病汉,队长施顺派他活,每天都是晒晒谷子,看看圳沟通不通畅,犁地耙田的活计一样都不行,种地只能打滚蛋儿,夏秋就跟着妇女混,冬季打场时,下场别人扛二斗半口袋,他只能装一半,尽管生产队照顾,但每年也就挣个一千五六百分,抵不过一个好妇女。他刚成年,父母 便去世了,这可愁坏了他姐姐——书记夫人,逢人就托给她弟弟介绍对象,可眼看三十来岁了,还是光棍一条。也许是这年年三十晚上,他姐姐逼着他给死去的爹娘烧了纸钱的缘故,正月刚过,就桃花运罩顶了——

那些年老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三十岁左右娶不上媳妇的男青年,要是外村有姑娘肯嫁给他,大队就批准姑娘家一家迁来落户。不知是谁给牵的线,刚过三月,欧阳就成了杨老七的媳妇儿,娘家一家也都搬到我们老街上来了。

欧阳不单叫欧阳,她也有大名,叫欧阳玉莲。听人家说,她妈生她时,屋内有一股强烈的香气,门前荷塘里莲花正艳,她下生后,就有了欧阳玉莲这个名字。人们为了好叫,就直接叫她的姓,叫来叫去就把“玉莲”二字叫丢了,叫成欧阳了。

欧阳玉莲嫁过来那年才十八岁,民兵营长龚明怀组织老街上的娃儿们敲锣打鼓地在街头迎接。那天正是四月初八,天气也很好,阳光很煦和。欧阳玉莲穿一件红色的上衣,随着送亲的队伍缓缓走来,犹如一朵玫瑰开在人们的视野里。

锣鼓喧天,鞭炮在疯狂地炸响,这时石蛋扯着民兵营长龚明怀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明……明怀伯……伯伯,这……这……这个新娘子的两……两……两个奶子好大啊,只……只……只怕能养活我……我们一街人……”

石蛋的话引得一街男女老少哄笑。

“你个狗日的,能养活你们一家人。” 龚明怀看了一眼从身边走过的像红玫瑰花一样的欧阳玉莲丰满的胸部,咽了一下口水对着石蛋骂道。

有米娘是在小巷尽头的老井边打水时见到欧阳玉莲的,那时老街还没有自来水,整个老街的人都到这口井挑水。这天,有米爹用木桶从井里往上提水,有米娘与石蛋的娘有米的三婶在井边洗衣服,石蛋在旁边和泥玩。欧阳玉莲挑着水桶来打水,只见她穿着家做的单裤,带大襟小褂,胸前鼓鼓的像是揣了什么东西,两条大辫子耷拉在微微上翘的屁股上,那双黑黑的大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有米爹要给她打水,她不让,自己用扁担勾住水桶,左右一倒手就打上来一水桶,稳稳地放在井台上,现在的健美操也比不上那姿势漂亮,在石蛋眼中,以后再也没见过比她漂亮的女人。石蛋呆呆地看,三婶喊了石蛋几声,石蛋也没听见,直到三婶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他才不好意思地转过神儿来。

吃午饭时,三婶问石蛋:“娃儿,你长大了娶什么样的媳妇?”

石蛋痴痴地说:“就挑水的那个。”

三婶笑了:“我儿子有眼光!”

石蛋爹边往嘴里扒饭边感慨地说:“可惜了的,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三婶斜楞石蛋爹一眼:“不插牛粪上,插哪儿啊?你想给挪了啊?”

石蛋爹瞪了一眼三婶:“没同你扯,吃饭!”

这是欧阳玉莲嫁过来三个月时的话。过了三年,欧阳玉莲还是那个样子,只是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微笑,白里透红的脸变成了青黄色。书记夫人三天两头儿来骂一顿:“喂个鸡还下蛋呢,养个大活人连个娃儿也生不了。”骂得嘴上起沫,临走时还指着窝在墙角的弟弟骂一句:“爹妈咋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当王八的命!”

就这样,人们白天听书记婆娘骂街,晚上在街口听打鼓说戏,什么穆桂英、秦琼什么的英雄人物 ,人少时则议论杨老七,日子过得也挺有滋味。每晚民兵营长的婆娘都要站在街口嚷:“狗日的,晚上饭一吃哩就不见人了,就去嗅骚气去了,几十岁的人哩,还发骚,像猫叫春一样到处喵,东家嗅不到骚味了就嗅西家,也不撒泡尿照照,人家能看上你?还不是半夜爬到老娘身上找老娘出气!”

人们陶醉在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的时候,改革开放开始了。老街上很多年轻人都到南方城市打工去了。打完场,再也见不到说书的了。大队来人开会,分田分地,承包到户。

杨老七因干不了犁地耙田的活,所以许多活都是请有米帮忙干,有米反正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杨老七请他帮忙干活,先不说工钱,一日三餐有人管饭管酒,倒也乐意。有心人发现,欧阳玉莲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

连着几个春秋更替,改革开放的浪潮继续向前推进,城乡差距在逐步缩小,人们生活水平也在逐步提高,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的老街上的人们,晚上再也不到街口听打鼓说书了,说书的不来了,人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就是看电视,老一点的就围在有米三婶家的大火盆旁扯闲劳嗑。

那天,电视里正播放《西游记》时,有米的三婶突然对有米娘说:“你说啊,那欧阳玉莲结婚三年没有娃儿,突然就有了,我琢磨啊,杨老七那熊样能揍出孩子吗?不定是欧阳玉莲划拉谁的呢!娃儿一出生,我就端相,这两天我才看出来,你说那娃儿像谁?”

三婶这么一咋呼,人们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还真是的,咋看也不像杨老七。”

三婶得意洋洋地小声说:“你们看像有米不?”

大伙“呀”的一声:“还真像!”

有米娘忙拦住话头:“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快闭上你们那破嘴吧。” 有米娘心里直打鼓:杨老七和欧阳玉莲的娃儿,怎么会像我家有米呢?可千万别出点啥事儿。

越怕出事儿越出事儿。那天石蛋从学校回来,放下书包想吃饭,可娘没在家,石蛋跨出门四面一撒目,看见街头居委会跟前有很多人,从人缝中钻进去,眼前的一幕让石蛋惊呆了。

居委会坪地里全是人,大部分人靠着墙,或坐、或站、或蹲着。紧挨着阶沿摆了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居委会主任,他身后坐着其他大小居委会干部,主任夫人的手里握着一根黑黝黝的拖拉机上的破三角皮带,叉着腰站在四五个女人前面。房梁上穿过一根绳子,一头拴着有米,一头拴着欧阳玉莲。有米两条胳膊被吊着,露出的后脊梁已经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他耷拉着脑袋,两条浓鼻涕挂在嘴上,面颊以及脖子也被抓破了,一条一绺的,不细看已经认不出是谁了。

与有米比起来,欧阳玉莲算是幸运的了,虽然两个胳膊被束缚着,但身子还没露出来,只是脸蛋子肿得老高,嘴角往下滴着血,头发蓬乱,眼睛肿得只露一条缝。

居委会主任掏出一包“白沙”烟,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着,慢吞吞地问:“有米,你交代不交代啊?” 有米头动了一下,鼻子起了个鼻涕泡,使劲吐了口唾沫,却被粘在嘴边半干不干的鼻涕挡了回去,他喉头“咕噜”了一下,没有声息了。

主任夫人指着欧阳玉莲问:“你个偷人养汉的狐狸精,你说,你为什么结婚三年都没有娃儿?”

欧阳玉莲半张开沾着血丝的嘴唇:“那你得去问杨老七!”

“我问的是你!你为什么突然又有了娃儿,可这个娃儿越长越像有米?”

“那是有米他经常帮我们干活,看着他长的。”

“你还有脸狡辩。我再问你,你现在肚子里的娃儿是谁的?”

“我自己的!” 欧阳玉莲直撅撅地顶撞。

“打她!”

主任夫人喝令那几个妇女将欧阳玉莲的裤子扒下来,那带血的皮鞭子打在欧阳玉莲白嫩嫩的屁股上,没几下,欧阳玉莲就“妈呀,妈呀”地叫起来。

有米挣扎着坐起来:“你们别难为一个女人,朝我来!”

“嗬!你还充英雄呢,打你就打你!”

主任夫人掀起有米的褂子,皮鞭又“啪啪”地响起来,打得有米像被宰杀的猪一样拼命地叫,震得房顶上的灰尘直往下落。

石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害怕极了,赶忙从大人们的大腿间钻出来跑了回家,心还“咚咚”直跳。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冰冷的北风从河滩上嗖嗖刮过来,把月亮刮到云屋面去了,天空像一张用旧的脏抹布,严严实实地盖在老街的上空,将整个老街捂得漆黑一片。各家的狗都躲在窝里,不再没头没脑地狂吠。大人们喂好牲畜,关住大门,将娃儿们抱床头上,看电视里那重复了好多遍老掉牙的《西游记》。

石蛋依然趴在床上,不知看到啥时候,就困了。就在这时,黑暗的夜空突然传来毛骨悚然的叫声:“三婶!”这时候不是好声儿地喊,指不定哪家出了事儿。人们一个个支楞着耳朵细听。三婶大声呵斥石蛋爹:“你这个大老爷们,装怂包呢,快出去看看!”

石蛋忙起来穿上鞋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跑回来:“不好了,有米哥跳井了!”

“那快往上拽呀,往回跑干什么,一会儿不淹死了吗?”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也上不来!”

三婶催促石蛋爹:“你快去看看。” 石蛋爹慢腾腾下地,穿上鞋,披上旧军大衣,拿着手电筒,这才晃悠悠地走出去。

这时,三婶也下了床,走出门夺过手电筒:“你们这些大男人,遇事儿一点章法都没有,废物!”说着快步朝门前走去。

经过这一闹腾,石蛋所有的困劲儿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像泥鳅一样,出溜儿一下钻出屋子,跑到他爹屁股后,拉着他娘的手来到井沿儿。

那时的井,井上什么设施都没有,只是在井口的四个方向放着四块大石板当是井台。一到冬天,你打水洒点儿,他打水晃出去点儿,滴在井台上冻成了冰,弄得井口成了冰窟窿,是小娃儿们的禁区,大人也得小心翼翼的,有米怎么不小心掉进井里了呢?

人们吵吵嚷嚷地围在井边,束手无策——井下挨水的地方都结了冰,只有一个小桶才能下去的圆圆的孔,人们从这个孔里往外打水。有米是跳下去的,臀部卡在这个孔上,下不去上不来,已经扑腾了半天,棉裤湿透了就冻在孔边的冰上了。人们没法把他拉上来,就围在井边吵吵,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用井镩把冰除开。”

“谁敢保证井镩不出溜?一出溜他的腿还要不要了?” 有人在质问。

“要不用火烤吧!”

“那得驴年马月才能烤化呀?”

石蛋爹烦了:“这不行那不行,大家说咋行?总不能让他冻死在井里吧?”

三婶松开拉着石蛋的手,打着手电筒走上井台,从井口往下照了照,回头对这帮人说:“说你们废物你们还不愿意听,远点儿呆着去,听我的。” 三婶弯下腰:“有米,听三婶的,把皮带解开,等会儿我让他们续下根绳子,你拴在咯吱窝上就上来了。”说完,直起腰对石蛋爹说:“你去找根结实点儿的绳子来。” 石蛋爹踢踢踏踏地走了。

有米娘听到消息,穿一件破棉袄,披头散发地从家里疯了一样跑来,鞋都不知道跑掉到哪里了,光着脚扑向井台,呼天喊地叫着有米的名字。

三婶慌忙一把拦住,又对几个站在井边看热闹的人说:“等会儿你们几个慢慢地拉,不要碰坏他。”然后又对石蛋说:“娃儿,你跟我去拿条裤子来。”安排完这些,把手电筒递给石蛋,拽着有米娘的手回到院子里,顺手抱了几个干柴棒子,在屋里拢起火来。

不一会儿,人们闹哄哄地将有米抬进屋来,三婶指挥他们将有米放在椅子上,回手将一床大棉被盖在有米身上。做完这些,她将石蛋爹平时舍不得喝的白酒倒了半茶碗,煨在火上热着:“有米,你不好好活着,跳哪门子井,你对得起你娘和我们?”

有米浑身筛糠似地哆嗦着,上下牙磕得咔咔响,结结巴巴地说:“三……三……三婶……你……说……遇上……这……这事儿……活得……得……了吗?”

三婶将冒着热气的酒递给有米:“孬种,人过一辈子啥事摊不上?遇上点事儿就跳井,几条命搁这么跳啊!”

有米一口把酒干了,在擦嘴的瞬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他。三婶说:“人们都说:没有养汉老婆立不起村子,我们娘家那头儿有句顺口溜儿,“大城里养汉婆娘上了千,不够乡下往上添。”凡有人烟的地方就有这事,不信你到别的村子问问!”

石蛋爹说:“有婆娘儿的睡别人媳妇砢碜,没媳妇的搞别人婆娘没人笑话。”

民兵营长龚明怀说得更直接:“我操,她自己愿意,咱又不是采花盗柳!”

“对,公狗儿爬背,还要母狗儿翘尾巴才行哩!” 有人附和着。

酒劲上来了,有米说话也不结巴了:“关键是我没脸见人啊!”

石蛋爹来气了:“没囊没气的东西,没脸见人就不见人,跑到西凉国待着去。”

让石蛋爹言中了,有米真的跑了,是不是跑到西凉国人们不知道,反正一跑就是七八年。这期间,关于有米、欧阳玉莲及有米娘的事在街头巷尾传了好久。

先说欧阳玉莲。在有米走的那年,欧阳玉莲顺利地生了个女娃。只是生了这个孩子后,再没有生过娃儿,这更印证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说法:两个孩子都是有米的。有米不在,她生不了娃儿了。

倒霉的当然是有米一家,有米的四哥到别的村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还算安定。可他那年领着邻村村长的侄女跑了,村长的弟弟、弟媳妇三天两头来向有米娘要闺女。那年该着出事,八月中秋节那天,有米爹干了一天的活儿回来吃饭,有米娘心疼老头儿,烫了一壶酒,刚端上来,村长弟弟与弟媳两个祸头就到了。他俩将桌子掀翻,碗盘碟子全砸碎了。有米爹一气之下,在喂牛时用绳子将自己拴在牛棚上吊死了。有米娘经受不了这连续的打击,精神失常了,出门扭扭搭搭走上街口的路,口里喃喃地叫着:“骆驼,我的儿啊,你咋不回来呀?”没人拦着,她顺着道走出了横街巷子,再没人拦就到了河边。有人将她拉回来,她坐在院子里,两手拍打着地面:“我苦命的老头子,你可把我坑苦了,你把这些孽都扔给我,叫我可咋活呀……”人们看到这儿,无不摇头叹息。

居委会主任退二线了,他的儿子当了主任,有米三婶家的石蛋是这个居委会的党支部委员。这天,主任喊石蛋去居委会开会。走在路上,他神秘地说:“石蛋,有米回来了,咱老街又该出事了!”

石蛋问:“为啥呀?”

“你看着吧!”他朝石蛋挤了挤眼,结束了话题。石蛋想,这个主任应该当主任,比我心眼多多了,他继承了他爹的心机。

石蛋没能看到出事,老街一切依旧。出事是在三年后,原因当然还在欧阳玉莲身上。

有米不知道什么原因,知道了家中的情况,从不知道有多远的莫河匆匆赶回来。爹死妈疯、哥哥出走的现状他无法改变,死了的活不了啦,跑了的自己不回来也没处去找,只能好好孝顺老娘。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有米娘精神病好了许多,不再哭着念叨着去街上,生活也安定下来。

问题的关键是欧阳玉莲的第二个娃儿已经八九岁了,也没再生娃儿,可有米回来不到二年,欧阳玉莲生了小三——第二个儿子,而且不久又怀了第四胎。这个事实,无论是与此事毫无瓜葛的一般村民,还是极其反感、难堪的主任家族和亲友,都不能等闲视之——有米的噩运随时都可能降临。

第二年春上,种完地后,陆陆续续有村民家垛墙盖房。这天,有米给三婶家垛墙,中午吃饭时喝了点酒,与现任村主任的连襟——一个叫谷满的村民犯了话,几个人狗仗人势劈头盖脸地打有米。有米冲开众人跑回家,这事儿到此该结束了,可几个不睁眼的家伙在谷满的带领下,掐着泥叉追到家门口,还狂叫着:“整死他,整死他!”这真是黑瞎子叫门——熊到家了。谷满攥着叉子将屋门叉开,锋利的叉齿叉到在里面顶着门的有米胳膊上,顿时,鲜血冒了出来。有米急了,从菜板子上抄起菜刀,劈头就砍了过去,谷满躲不开,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脑袋,只听“咔嚓”一声,谷满的那只手就从手腕处齐刷刷掉了下来。谷满吓傻了,一撒手将叉子扔了,抓起掉在地上的手,“妈呀”一声跑出屋子去了。

几个帮打的人也害怕了,他们有的跟着谷满跑回家,有的去找居委会主任。主任一听,一个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还等啥呀,快把四轮车起着,送县医院吧!”有人把赤脚医生找来,把手包扎一下,把谷满抬上车,急急朝县医院赶。由于路途遥远,尽管司机拼命地开,还是晚了,到医院后,手已经坏死,接不上了。就这样,谷满成了一只手。

有米呆了,手拿着菜刀不知所措,足有半个时辰。还是石蛋爹给他提了个醒儿:“还等公安局来抓你呀?” 有米把菜刀揣进怀里,接过三婶给收拾的包裹,走出大门,回头朝院子里的本家和亲戚们“扑通”跪倒:“我娘靠大伙关照了,我给你们磕头了。”然后起身,抹着眼泪,急匆匆地朝河滩跑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荆棘丛生的山梁背后。这时,有米娘披头散发,又扭扭搭搭地朝村口走去:“有米,我的儿啊,你可别回来呀……”

众人望着这凄惨的场景,男的摇摇头走了,女的擦着红红的眼睛跟在三婶身后,走出老街横巷来到河边,将有米娘拽回来。在以后十几年的漫长岁月中,人们都会看到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大巴棍子的老婆婆,风雨无阻,蹒跚在老街上。

在“有米,我的儿啊,你可别回来呀”的颤巍巍的声音中,公安局的警车来过几次就再也见不着影子,派出所的警察办别的案子时顺便来老街问过几次,以后也不问了。主任家族老一辈人伴着幽幽的声音一个一个走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年轻的都出去打工,谷满也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总之,这个老街轰轰烈烈的大案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直到有一天有米娘明秀倒在河滩上,这场风波才彻底平息了。

后记

后来,听说有人在哈尔滨碰到过有米和欧阳玉莲与他们的四个孩子,又有人说有米与欧阳玉莲去了海南,一家人在那边做批发生意,赚了很多钱。总之,老街上再也没人见过有米与欧阳玉莲的身影,也许他们再也没回来过。

作者简介

李尧隆,湖南临湘人,现居四川西昌,1985年至今在《作家导刊》《作家》《乡土》《作家摇篮》《秦川》《岳阳文学》《农村青年》《精短小说 》《岳阳日报》等多家报刊发表作品二百多篇(首)。

《老街旧事(下).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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