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宏伟| 故乡的白桦林

原创： 邵宏伟 墨上尘事

就在人们待在村里，梦想 着怎样远走的哪些年，一群鸟一次次飞到南方又回来。一窝蚂蚁，排起长队，拖家带口迁徙到戈壁那边的胡杨绿地。连爬得最慢的甲壳虫，也穿过荒滩去了趟沙漠边。每一朵花都向整个大地开放了自己。

——刘亮程 《每一朵花向整个大地开放自己》

我的故乡 有一片小小的白桦林。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每天步行到离家十里远的学校，在快到学校山坡下的沼泽地里，就会看到那片白桦林。

那些桦树，或远或近，或高或矮，或疏或密，杂乱地分布着。长得虽不能说林海茫茫，但这儿一窝，那儿一簇，至少有数百株，足以称其为林。挨得近的，携手并肩，枝桠交错；独占一席的，高大挺拔，枝繁叶茂；不甘寂寞，扎根在路旁的，和风拂过，枝摇叶摆，似在向行人问好，又像在展示自己的婀娜多姿、千娇百媚……

桦皮光滑呈灰白色，因皮层多且有纸质特性，有时我们就剥下几片，写字、画画玩儿。桦皮还可做工艺品，提取栲胶、桦皮油呢。

树干上长有好多黑癍，那是“皮孔”，是桦树生长的通气结构，有的会发育成桦茸。桦茸有降糖、降压、防癌、调理肠胃等多种功效。不过，长成桦茸一般得需十几年时间，而且这样的品种，数量极少。有的黑癍很像人的眼睛，因此，一些热恋中人，常到白桦林里海誓山盟，可能是想借助这“深情的眼睛”见证真挚的爱情 吧。

有时我们用小刀划开树皮，树汁就会缓慢地渗溢出来。用手指蘸一点放到口中，有种涩涩的清香。当今用桦汁做成的饮料也具有抗疲劳、抗衰老的保健作用，俄罗斯人尤其喜欢，它是21世纪最具希望的功能饮料之一。

这些白桦，春天开圆柱形的黄绿色小花。花开不久，桃圆形或三角形的叶子随之挂满树枝。远远望去，树干洁白修直，树冠翠绿葱笼，真可谓树中的美少年！

树上有麻雀、杜鹃等鸟儿，飞来叫去。树下面是绿茵茵的针叶草、三叶草、蒲公英，还有黄腊、木香、马莲等高杆的大叶草。地上随处可见享受青草美味的绵羊、马儿。

夏天里，每到下午活动课或自习课，我们时常到桦林空间大点的草坪上踢足球，或在草高林密处玩“打游击”、“抓特务”……当然也背书。林子里还经常会看到打扮时髦的青年男女，或弹琴唱歌跳舞；或举杯开怀畅饮，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青春时光……

桦林里的涌泉，汇聚在北端低洼的地方，当地村民就建起涝坝，把水蓄积起来，作农田灌溉之用。中午炎热的时候，小朋友们还可在里面游水冲凉，附近村民的鸭鹅和外面飞来的水鸟也“唧唧呱呱”地赶来凑热闹，在水里捉小泥鳅、吃水草。

即使告别萌春盛夏，踏过黄叶静秋，迎来白茫茫的冬天，白桦林也有别样的美，别样的热闹。林中千万个披霜带雪的树枝，像银条儿似地垂挂下来，毛茸茸的，甚是诱人；树下或白雪皑皑、或冰光粼粼。大人们一边散步，一边欣赏雪景、拍照；身着五颜六色外套的小朋友，有的在滑雪、滑冰，有的在雪地上堆雪人、冰滩上打陀螺……嘻嘻哈哈、吼来喊去，无处不是冬日桦林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日月穿梭，时光流逝。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不知当年的的白桦林现在是何模样？可曾安好？

带着遐想，带着思念 ，更带着渴望，我来探望阔别已久的白桦林。

走到熟悉的山坡上，亲爱的朋友，你们是否想到，呈现在我眼前的一幕竟使我惊谔万分、悲凉不已！沼泽地里空荡荡的，几乎见不到树木，更别说林了，只有屈指可数的一二十颗小桦树冷清清地立在草滩上……

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惨相就在眼前啊！

谁毁了桦树，是谁毁了我的白桦林？！

还用问吗？除了极少数自然 死去的，你不见那一截截低矮的树桩，不就是被无情的黑手砍伐过后而留下的罪证吗？有的树桩已被野草和周围的淤泥包裹，有的也许还一直滴落着自被坎斫后的殷殷树泪……

悲哀啊！悲哀啊！

据了解，这些消失的桦树，就是几十年来，或远或近的村民，为了盖房、搭棚或做车排、家具而偷伐的。由于早些年，当地政府对森林草原，对环境保护不严格、不到位，再加上莽夫村野对生态园林爱护意识的普遍淡薄和蝇头小利的驱使，致使大自然和先辈们多少年来为我们留下的一片天然绿荫，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横遭毁灭了……

罪过啊！罪过啊！

人作恶，定遭惩罚。由于树木被砍伐，泥土稳固不住，再加上桦林下方的农田过度打井抽水，导致水土流失严重，二十年前，白桦林发生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灾害——泥石流。虽然那次泥石流的规模不大，但沼泽地的淤泥自下而上隆起，并向前推进，使桦林变得沟壑纵横，有的桦树也被牵扯得东倒西歪，甚至死去。泥石流虽没吞没附近村民的房屋，但已近在咫尺！为了以防后患，政府还是让这些村民都搬了家。

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抛墙舍院，离开居住多年的家园？但有时人类自己犯下的不该犯的错误，就只有自己为之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近些年，政府才加大了对生态环保的力度，桦林的四周都用铁丝网围了起来，可能还有专人看护。但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亡羊补牢的举措，是不是来得太晚？是不是令人扼腕而又忿懑？时间都去哪儿了？早都干嘛呢？

“太阳下山明早还会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会一样的开，美丽小鸟一去无踪影，我的小鸟一去不回来……”

可怜的白桦树，美丽的的白桦林啊，你就像鸟儿那样飞走了，一去不复返，永远地飞走了……

故乡的白桦林啊，你是否知道，此刻，我的心已万念俱灰，万念俱毁！因为，再也找不到旧日那一棵棵攀爬游玩的大树，再也见不到过去你那繁茂的容颜……只能带着无限的失落和不尽的忧伤，久久地凝望着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草地，伴着两行清泪，把你一遍遍怀想……

作者简介：

邵宏伟，昵称: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