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组章）

内蒙古/斯豹

春

首先是春风的叙述者，与一首诗耳鬓厮磨。

水岸的杨柳，弄碎一团虚影。用点墨描画江山美人，尘缘还是未了。不说与阳春相遇的美伦美奂，此生能来红尘，自是甘享春光赋予的惆怅和美丽。

纸上的色彩，熟稔了时间之内的一切，旷世抒怀，迷咒谁能拆解？当清风把月色揉成碎片，我梦见洒在枕边的萤火，照看了缘内的孤独。不说心心相印的纯真，芭蕉夜雨中走空的秋千，犹自把朦胧的倩影记在心间。

春声细细，遇见的更漏温暖。化也化不掉的是未随流凌游走的词语，呢喃在节奏放慢的心坎。春意渐浓，也不探求去处，只从廊桥与水光之间，一次次擦亮乌篷船回忆的灯盏。

弯月如钩。软软的琼花抓起内心的碎瓷，贴在枝头如温情的琥珀。春给红尘一个图腾，爱给人间一份企盼。此刻，我轻踱岁月抒情 的细节，进入销魂蚀骨的相遇与离别，掠过耳畔的春风，也沦入情感的涅槃，缠绵难语。

江

或者，把水声沁入心扉。一条春江，在我的魂里隔出自我的逍遥与光洁。好想让它附耳过来，说两岸挂满的星斗和虫鸣。我不说话，它也能懂。

水流千遭，终将归还的还是自我内心的宇宙。弱水三千，滤过的怅惋和幸福 ，不容质疑或诋毁，相视一笑，便是你我。

当思念 的目光转成一只空空的杯子，掬起一抔江水把它填满，内心也清旷，也柔软。蒙痂结茧不碍岁月凝香，不能自拔何必自禁。纤指拨弦，纵是梦里西窗剪烛，也去顾盼双双轻歌曼舞。

江水包容不眠，纵是时光渐渐瘦了，衣带渐渐宽了，流沙一直落到荒芜的角落，不想忘却的青梅竹马，莺歌燕尔，依旧不会弱不禁风。

低下身影，保持自我的完好，不去和镜子交换易碎的记忆，哪怕从此比孤独更加孤独。

花

怀里藏不住鸟鸣。当花朵从千年飞来，我愿意耽上灵魂的厚重，和它们共同挂满铜枝铁树。

我愿，这是真的坠入红尘，雨划的线，花吟的谱，终于在此刻相逢，不早一刻，不迟一分，任那转换轻嗟交给昨天的伤疤，乘风飞行，内心留下的只是一枝古典与幽雅，妖娆与芳醇。

花绕横笛。些许的忧伤，些许的苦，让它们退到人生 的末尾，每一刻时光交织一起，唯有花朵绕出诗歌 来润泽我的干涸。我知道，花开无数，要甜一起甜，要落一起落，抽空一切的爱与不爱，都能让心陷得很深。

想要的风情姣好，比永远更永远，不会是一个人能够写完的故事 。等待非轻，寂寞犹重，黄昏的金丝铁线将夜色缝合，肝胆相照的心田两两交换，余韵流痕，搁不下繁缛细软与微妙玲珑。

花开的钥匙，花谢的锁。倘若，截去任性的时间，莫非花开花谢皆是虚幻？

月

今夜，谁途经春江，摇着一轮明月？

顺手敲响幽窗，村庄恰似旧梦，翻越长街窄巷的幽暗，包围着花草树木零散的目光。

那些娇红最软，那些月色最清。楫断中流，一生包容在一秒间。借着夜阑幽静读它，包含着咫尺的滋润，百米的干涩。窄桥深巷的册页里，多少似是而非的角落扣人心弦。月光下总是追不上自己的影子，把一份期许寄给自己，执意靠拢的跫音，成为此生唯一的幸福与缠绵。

莫道感伤，心怀安静。过往抛空，还有淡墨余韵暗底回还，月印春江，寸断肝肠也无法横截章节延续的更漏。月白风清，迷离只要一橹笃定，说出爱恋，不要让月色枉自倾泻和苍老。

夜

更漏像滴水，最是寂寞穿石。

心手相向的疤痕，首先得有一个念头怯下阵来。天空不语，晚霞流尽。余光不能赠与伊人，所有失去羽翼的文字，巢在我体内廖缈的荒原。

很难把自己剥开，梦幻如涸紧的金石，铸成了双手的镣铐。昨夜眠过的斑驳，随着矜持坠落，说是岁月轮回，光阴却无归处。为一段波峰疗伤，怜爱只能存入化为灰烬的因缘。

执于一念说疼痛，弃于一念说孤独，午夜的空谷，也被幽怨的野藤缠绕撕扯。半帘月，半帘风，夜色未浓愁先浓，摊开万亩水墨，又何耐收不尽两岸千年流放的灯火。夜色阑珊。迷乱的只有自己，倘若不能撷取发光的字句照见人面桃花相映红，如何向灵魂归还洁净柔软的部分？

一万年浓缩成一支烛火嫌短，一秒钟抻拔成一声更漏嫌长，凡尘之心系于红线的相约相会最是患重患轻。

现在，夜色囤积，惆怅压住随风欲动的书页。西窗剪烛，江槐如古韵傍水而栖，斜斜的石径爬上青苔的荒芜与暧昧。风景的酥软里，鸥声被桨划得生疼，只有篝火怀抱着点点春梦，映衬着千里无言的血脉，渐渐攀上了轮转来生的枝头。

作者简介：

斯豹。生于内蒙古赤峰市。作品散见《星星》、等期刊杂志，著有散文诗集《刮目看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