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 ‖ 仰望大地湾

文/李婷

若不是拙作《圭江流韵》荣获了第二届国际东方散文奖的一等奖，颁奖仪式组委会的周全安排，陇上之行说什么也不会与这个叫作大地湾的地方谋面。

这地方在天水市秦安县五营乡邵店村，距离历史文化名城甘肃天水100多公里，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大地湾遗址就散布村东侧清水河南岸的山坡上。大地湾遗址大致为前仰韶文化、仰韶文化早、中、晚期和常山下层文化，其历史年代从距今8000年一直延续到距今5000年。其中一期文化是中国西北地区考古发现中最早的新石器文化，具有非同寻常的考古价值。对于建立渭河上游史前文化序列、研究黄河流域新石器文化的产生、发展以及探索中华文明起源的历史进程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置身于土黄色的大地湾遗址博物馆，它让我知道了这处古人类遗址，先后清理发掘出房屋遗址240座，灶址98个，灰坑和窖穴325个，墓葬71座，窑址35座及沟渠12段，累计出土陶器4147件、石器(包括玉器)1931件、骨角牙蚌器2218件以及动物骨骼17000多件。眼睛触摸着异彩纷呈的陶器、石器、玉器、骨器、角器、牙器、蚌器和兽骨标本，感知着先祖的智慧闪现，崇敬感油然而生。尤其是这件叫作“人头形器口彩陶瓶”的彩陶走进我视野时，心灵产生出从未有过的震颤。你看它圆鼓腹、平底、梳齐刘海儿煞是可爱。她就是曾在《国家宝藏》中出现过的“网红”。细细观察发现，陶人的两眼为圆孔洞，颇显目光深邃；鼻子呈蒜头形，雕有鼻孔，喘息声微微响起；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好像正在言语；两耳外展，皆有穿孔，似在倾听风雨。瓶体从上至下饰以黑彩，三层大小相同由弧线三角纹和斜线组成的二方连续图案，显示着衣物的华丽。另外，陶瓶人头像的器口分别运用了不同类型的制作手法，头发、嘴形系雕刻而成，鼻子、脸庞则是捏塑而成。人头五官整齐、面庞秀丽，器身造型典雅，与人物 形象浑然一体，简介说，它既是大地湾彩陶的代表作，也是中国史前集彩绘、雕塑于一体的艺术杰作。与陶瓶展位不远处，一件看似平常无奇的鱼纹彩陶盆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它的腹部有着明显的写实鱼纹，几年前我曾经在《文物》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图案。专家们认为鱼形图案是先民的图腾，是母系社会生殖崇拜的表现形式。因之，伫立于此的我触景生情，对于伟大的母爱生发出无限的崇敬情愫。

行走在邵店村这个古老的村落里，远古气息扑面而来。伏羲庙中早已获悉，大地湾一带就是人文始祖伏羲氏的生活 之地。生于古成纪的伏羲，是燧人氏之子，所处时代大约为旧石器时代中晚期。相传他是中国古籍中记载最早的部落首领。关于他的功绩众所周知，主要体现在“画八卦、结网罟、刻书契、制琴瑟、授耕作、始嫁娶”，正是他在眼前这一带的作为，方才奠定了中华文明的根基。《纲鉴易知录》告诉我：“大庭氏是一个以建造大房子为特征的部落。自大庭氏以后代立的十五代，均沿用伏羲这个名号。”大地湾遗址中的大型“宫殿式”建筑房址，是大地湾２００余座房址中最神奇和宏大的建筑，被专家们形象地称之为“原始人民大会堂”。毫无疑问这里就是诞生伏羲的故里古成纪,也是他称王天下的所在之处。6000多年前的女娲氏、伏羲氏及其后裔，就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繁衍生息集中活动的。

信马由缰地来到大地湾博物馆西侧几百米处的村落遗址，复原出的半地穴住所，或长或圆的茅草屋就那么自然 淡定的站立在那里。显得情趣盎然，别有意味。这些由茅草和木柱搭起的小房子，再现着新石器时期古人生 活的场景。有的房间用雕塑形式活灵活现出当年的历史瞬隙，燃烧的火炉，家什的摆布，家人的和睦，都那么自然和谐的铺陈开来。有的简易朴素着旧日的场景，仿佛主人外出未归似的。来此造访无须敲门，这里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可以随意地进入每一户家庭，谁家也没有对外人设防的意识。让我在体味着先人生活的同时，也感知到了今天人心不古的缺失。行走在韵味十足的茅草屋村庄里，古风古韵扑面而来。尤其是当我在“村外”零距离触摸到保护起来的部分真正房屋墙壁遗址时，感知着沧海桑田的历史变故，心潮顿时汹涌澎湃起来。拣一块素面红陶残片在手，仿佛感觉到了先祖的体温。任由自己的思绪漫过无际的历史天空，去对接那段结绳记事的洪荒岁月。

从8000年走来的35座制陶窑址，就那么一脸安逸从容的躺在那里。似乎辛勤的它累了，它所生育出的200多件三足钵、人头型器口瓶等彩陶，刷新了中国最早彩陶记录。从这些纷纷现身的彩陶身上，叫我获悉了大地湾先民那时就已经采用"内模敷泥法"的制陶工艺，懂得了艺术审美和生活使用的结合。你看那些以红陶夹细砂为主的陶质器物，纹饰多绳纹交叉，也有一些红色宽带纹、锯齿状纹，器形亦丰富多彩。既有三足钵、三足罐的常见形体，也有筒状深腹罐、圜底钵等异形模样。不管何等状态，无不充盈着大地湾人的崇高智慧和思想，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在感知彩陶艺术的同时，这里还有着让我讶然不止的中国最早地画，它清晰完好地绘制于居住房屋内的地面上，保存下完好的大面积原始绘画，在中国新石器时代遗存和史前考古中是极其罕见的，堪称中国绘画的鼻祖。

眸然间，乡村的炊火袅袅升起。于这般的情景里幻化出朦胧的一幕：身着皮草的半裸汉子手拿棍棒或追逐鸟兽于丛林间，或奔波撒网鱼族于清溪河流中；披头散发于地穴前的女人毫无遮拦的喂乳于孩童，或忙于火灶旁的蒸煮洗涮。一副副原始画面，都是那么无忧无虑清新自然。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然说这里的人们劳动形式还十分落后，没有丝毫尔虞我诈的和谐场景，却让我这个现代人羡慕不已。带着情感的绻缱，离开了渭河岸边的大地湾，史前它所产生出的那一系列的灿烂文明，却让我仰望不止。

作者简介：李婷，广西北流人，迁居广东省东莞市20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