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魁作品 | 永驻灵魂深处的板胡声

路还长、别猖狂日期:生活随笔阅读:3630

每当听到秦声秦韵,我就会想起父亲 ;每当看到那把板胡,我就会怀念父亲;每当拉起那把板胡,仿佛我在拉着父亲的手,跟他倾诉……

父亲爱好秦腔,也擅长拉板胡,并且挚爱了大半辈子。我喜欢秦腔,也喜欢拉板胡,最主要的原因是父亲的熏陶。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虽然父亲只是小学文化程度,但他是个心灵手巧的人。父亲很爱学习、喜欢钻研、动手能力很强。他是田地里的行家里手,是建筑队里的大工(我们这里把能看懂建筑图纸,会砌墙的匠人叫大工)。他在上世纪90年代负责修建了我们村很气派的戏台,是远近小有名气的板胡行家。当人们谈起父亲的时候,都是夸奖和赞美。

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干活,父亲的空闲时间基本上都用在对秦腔的喜好上了。在农村,农忙或者打工之余,相对来说闲的时间比较多。在忙完了农活之后,抑或是在每天打完工回家吃过晚饭之后,父亲就会拿起他心爱的板胡,拉上一阵子秦腔。当万物萧瑟、寒冷严酷的冬天来临的那几个月,对农村人来说,更是百无聊赖。人们围着火炉,坐着热炕,喝着罐罐茶,来打发这个难熬的季节。在天气晴朗但冻得让人们缩手缩脚的日子里,父亲也会像其他的乡邻们一样,有时在背风向阳处跟大家聊聊天,有时邻里之间互相帮帮忙。但他又跟很多人不一样,不会跟大家聚在一起喝酒,也不会聚在一起玩麻将、扑克牌,更不会跟人们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很多的时间里他就蛰居在家里,要么看看秦腔剧本,要么抄抄秦腔曲谱,要么看看或听听秦腔节目,要么摆弄他多少年来未曾离开过的秦腔板胡。总之,在这段时间里,父亲做的都是与秦腔有关的事。

父亲的秦腔板胡拉到后来的水平,全靠他很强的自学能力和长期的坚持练习。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们,上世纪60年代末,他决心学习板胡时,慕名求教过十里之外的一个盲人师傅,可是那师傅心高气傲,根本不想给父亲传授技艺,后来经不住父亲的三缠四磨,才给他说了些板胡演奏的基本技法,教给了几个残缺不全的秦腔板头,便让父亲自己去练习。父亲也是一个不达目的不放弃的人,在当时经济情况很不好的情况下,他省吃俭用,买了一些有关秦腔的书籍,全靠自学,不仅记会了秦腔锣鼓谱和各种板式,也学会了简谱和节奏等乐理知识;不仅学会了板胡演奏,而且还能根据别人演奏的旋律,或者听留声机里的旋律能听写出曲谱。后来,母亲有时开玩笑跟我们说,那个时候我们家油灯里的煤油大多是父亲学习用掉的。当然,父亲也承认这个事实。为了我们的学习,母亲还拿父亲给我们现身说法,说爷爷在父亲五岁时去世了,如果当时有条件,父亲把学秦腔的劲头用在学习文化知识上,绝对能考上好大学。父亲无奈的只会说那是他不幸运,他还说,他的希望就在我们身上……

小时候,一到冬天村上就演出秦腔样板戏。在那个用帐篷搭起的戏台上,表演着《沙家浜》《杜鹃山》《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剧目,父亲作为乐队的首席,就坐在戏台旁侧拉着他的板胡伴奏。我们这些毛头小子们就在戏台下面到处乱窜,玩得灰头土脸的,玩累了就趴在戏台前面,近距离的看演员,至于唱的啥内容,我们一无所知。每当这时,父亲就会把我拉上戏台,坐在他的旁边,让我紧靠着火炉取暖,他则专心的进行伴奏。小孩子记性好,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脑子里记下了演员们的说白和唱词,记下了秦腔伴奏的旋律,也记下了那些让小朋友们羡慕我坐在戏台上的眼神!

八十年代,我上小学。那时候,学校的音乐课就是老师教着唱歌,不教乐理知识。可是父亲教会了我认识简谱,教会了我简单的乐理知识,他还拿着我们的音乐课本,有模有样的教我曲谱和唱歌,并且教我学习笛子、二胡和板胡。后来,上了初中后,我就有专门的抄歌曲的本子,自己能看着曲谱学着唱流行歌曲了,当时同学们挺羡慕我的。再后来,初中毕业上了中等师范学校,我选修音乐,不仅系统的学习了乐理知识,还学会了电子琴、小提琴、架子鼓等乐器,还是校乐队的队长呢!当时,就是我的老师们也感到惊奇,问我怎么有那么好的音乐基础呢?答案自然 我是最清楚的。

由于父亲的影响,师范学习期间,我也练习拉板胡学秦腔。可能是耳濡目染,我学习也挺快的。学校放假,闲暇之余,我和父亲会在家里一起演奏,互相学习,互相切磋,取长补短。如果赶上寒假期间村上唱大戏,我也跟父亲一起在戏台上作为乐队伴奏,只不过父亲仍然拉的是板胡,我拉的是二胡,父子同台伴奏,台下尽是羡慕的眼神!

参加工作后,单位离家较远,我回家的次数少了,可是父亲的叮嘱多了。每当回家时,看到父亲拉板胡,听着板胡发出的那流畅高亢的秦腔旋律,就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我也赶紧拿出二胡一起和父亲拉上一阵子。陪伴父母 的时间少了很多,但我相信,这样的陪伴是我们父子之间交流和表达感情的一种特殊方式,这种方式只有我们父子俩能懂!

父亲在干完一天的农活后,吃过晚饭就拉板胡;在下雨飘雪的日子里,手边的零活干完了就拉板胡;心里有了烦心事,他也拉板胡;家里人心情 好,他也拉板胡。父亲还跟我们开玩笑说,他可以不吃饭,但离不开秦腔和板胡。我们说他就是个“秦腔迷”“板胡痴”,父亲也会点头默认!

每当村里要准备过年唱戏的时候,父亲就是最忙的一个人。他不仅是村里秦腔戏的组织成员之一,也是排练人员。由于村里的演员们表演基础薄弱,唱功不好,父亲便手把手的教他们秦腔唱法,小到说白的咬字吐字,大到唱腔的乐句、乐段演唱,他都能耐心细致的指导。很多时候,他会把这些人带到家里来,边拉着板胡顺唱,边指导他们唱法,有时还给他们讲剧情,让他们进入角色演唱。从农历十一月开始,一直到演出结束,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父亲几乎很少顾家,总是把很多的精力投入到他所喜欢的秦腔上去了。母亲和我们有时也抱怨父亲不干家务,但看着那么辛苦的父亲,听到他说“我也就爱好秦腔,就让我高兴吧”的时候,我们倒还很支持他的。有时我还给父亲说,你喜欢就高兴地去做吧,他还真像小孩子一样开心 !

2006年,由于工作调动,我来到了县城工作,随后住进了楼房。孩子也要上学,父母便在农闲之余帮我们接送孩子。当把孩子送进学校后,父亲就和他的朋友们相约,带着乐器,要么在公园里演奏上一会秦腔曲牌或者唱段,要么就为他们的自乐班伴奏。接送孩子从没耽误过。村上如果正月里要演出秦腔,父亲便让母亲接孩子,他一个人回老家忙活他的秦腔排练那一摊子事了,一直忙到演出结束。为了他拉板胡的方便,也为了他再不担心坐公共汽车时板胡被挤压,父亲还用他的一双巧手自己制作了一个板胡。这样一来,一个拿回老家,一个放在新家,甚是方便!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在父亲板胡声的陪伴中长大。这让我们如痴如醉的板胡声,陪伴着我们走过了生活 困难的童年和少年,走过了衣食无忧的青年,也陪我们走进了忙碌而幸福 的中年。

再后来,父亲生病住了几次院。当出院之后,父亲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装着板胡的盒子,仿佛要看看他好久没见的孩子一样,接着小心翼翼的拿起板胡,然后酣畅淋漓的拉上一会。听着那些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低沉凄苦的秦腔旋律,我仿佛看到父亲沉浸在秦腔里。父亲拉板胡,是那么的从容,那么的投入。他似乎在享受着秦腔艺术的魅力,也似乎在板胡声里寄托着他的喜怒哀乐!

父亲去世好几年了,那把板胡很多时候静静地躺在那个精致的盒子里。而我,由于工作一直忙的原因,很少拉板胡了。有时候,闲来无事,我也会像父亲一样,小心翼翼的把那把板胡从盒子里拿出来,尽情的拉上一阵,摇头晃脑,陶醉其中。这是我对板胡的感情,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怀念!

父亲用板胡演奏秦腔几十年,秦腔也在父亲那里演绎了几十年;父亲拉板胡大半辈子,那把板胡也伴随着父亲大半生。我是在秦腔声里成长起来的,也是在父亲的板胡声里长大的。父亲爱我,我也深爱着父亲。我时常沉思,也在叩问心灵:板胡在父亲那里,是不是另外的一个我?而我在父亲心里,永远是他爱不释手的板胡吧!

我深知,父亲的板胡声,已经永远驻守在我的灵魂深处了。

作者简介:柳生魁,男,汉族,中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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